佛系美人[穿书]

(约27775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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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美人[穿书]》
作者：昔邀晓
内容简介：
1.
楼筱死后醒来，发现自己穿越进一本书里，成了书中的炮灰配角——女主角的表妹。
同时她还绑定了一个非常卑微的蠢萌系统。
真的非常非常卑微：【宿主大人，你去和男主角告个白好不好？跪下求你了QAQ】
楼筱：“如果我不去的话会怎样？”
系统：【你不会被怎样,但我会被回收销毁QAQ】
楼筱日行一善：“行叭。”
2.
练望舒第一次见到楼筱，是在哥哥的生日当天，一大伙人从酒店里出来，巧遇他哥女朋友的亲戚。
那是练望舒第一次见识到活生生的“极品亲戚”，替未来嫂子感到糟心的同时，也注意到在极品亲戚身边，站着一个发呆神游的女孩子。
第二次见到楼筱，那个苍白如纸的女孩和他哥哥告白了——在明知他哥有女朋友的情况下。
练望舒因此对楼筱鄙夷万分。
第三次见到楼筱，是在校庆的舞台上，女孩像是被人骗上去的，愣了许久才在一片嘘声中走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清唱了之前一位同学唱过的歌曲。唱完后平静鞠躬，下台，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台下被她歌声震撼的观众。
3
很久之后的某天，醋到五内俱焚的练望舒终于忍不住，问楼筱：“你到底喜欢我哥什么？”
楼筱：“… …有这回事？”
练望舒：“。”
阅读指南：
1.不黑原男女主角
2.女主佛中带皮
3.非常普通的日常向小甜饼
4.复建放飞之作，篇幅不会很长，大家看个开心就好


第一章
【宿主精神体入载完毕，继续进行语言包导入……】
一道电子合成音唤醒了楼筱，很快，楼筱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央出现一个光点。
以光点为中心，黑暗开始往四周褪去，本已死去的楼筱诧异地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上，开车的男人她不认识，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她也不认识，但那个女人一直在说话，还时不时转头看她，显然女人的话都是对她说的。
但因女人所用的语言非常陌生，楼筱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语言包导入完毕。】
合成音又一次在楼筱脑子里响起。
音落的瞬间，楼筱无师自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发什么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女人又一次转过头问她。
楼筱尝试着张口，回了句：“明白了。”
楼筱的语气太过平静，驾驶座上的男人以为是妻子气头上话太重伤了女儿的自尊心，忙道：“唉好了好了，我这开车呢，你们都先别吵了，再一吵我又得开错道。”
怕男人开错路耽误时间，女人总算安静下来。
借着这一阵安静，楼筱闭上眼，开始和脑子里的声音对话：
“你是谁？这里是哪？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合成音非常详细地为楼筱解答了困惑。
原来合成音是系统，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书里的世界，按照规定，每一个书中世界都会安排一个系统进行剧情监督，一旦剧情发生偏移，系统就会自动启动，附身在导致剧情偏移的关键人物身上。
这次让系统启动的，就是书中一个名叫“楼筱”的配角。
“楼筱”是女主的表妹，“楼筱”的妈妈——也就是副驾驶座上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是女主的姨妈。
在剧情初期，女主因为房东毁约没地方住，本想搬回到姨妈家，但因为表妹不喜欢她，表达出了强烈的反对，导致女主不得不住到男主家里去。
之后的剧情里有很长一段都没有“楼筱”的戏份，直到剧情后期，女主带男朋友回姨妈家见长辈，“楼筱”因为嫉妒女主，故意在网上泼女主脏水，给从事自媒体行业的女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最后真相大白，恶毒的“楼筱”被全网嘲，最后患上抑郁症，自杀死亡。
除了以上这些信息，楼筱还获得了原主“楼筱”的全部记忆，得知就在刚才，原主因为连续熬夜猝死在了车上，系统紧急启动，从时空管理局的储备库里，挑选了与原主同名同姓的楼筱，塞进这具身体，好保证剧情能继续进行下去。
“意思就是……”楼筱在脑子里问系统：“我必须要按照剧情来走，最后死于抑郁症自杀，对吗？”
【是的，宿主只能按照剧本行动，不然系统将会给予宿主惩罚。】
“什么惩罚？”
【精神电击。】
系统波澜不惊的电子合成音突然染上一丝机械式的冷酷无情：【系统法则第一条：宿主是谁并不重要。】
【只要保证书中角色能完成剧情，宿主的感受与精神健康将不在系统的顾虑范围内，若宿主无论如何都不肯依照剧情行动，系统能利用精神电击把宿主折磨至精神失常，以达到更换宿主的标准，换一个新的宿主来好控这具身体。】
铁打的系统，流水的宿主。
一个个换下去，总能换到一个听话的。
弄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楼筱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她在脑内问系统：“既然要我走剧情，你是不是应该把剧本给我？”
【炮灰表妹剧本加载中，请宿主稍候……】
【炮灰表妹剧本加载完毕。】
楼筱脑子里多了几段话，短短几段，囊括了原主的所有台词和戏份。
楼筱：“我想看看整本书的内容。”
【为了更好地控制宿主行动，系统将不会给宿主提供全文剧情。】
“这样啊……”
楼筱睁开眼，眼底不再有迷茫，只剩淡淡的凉。
恰逢红灯，她转头看向车窗外，正对上马路边的绿化带，眸底映出层次分明的翠绿与橙红。
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检测到宿主心跳过快，请问是否感到不适？】
“没有不适。”楼筱一瞬不瞬地盯着太阳下随风轻晃的绿植，在脑子里回答系统：“我就是，突然有点激动。”
系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最后根据分析，只能认为宿主是在对死而复生这件事感到激动。
当然也不排除宿主撒谎的可能，因为宿主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激动”。
一人一系统交谈间，车子忽然减速，准备拐进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原主上个学期的期末成绩并不理想，高二重新分班后可能会被转去c层班，也就是俗称的差生班，原主的父母听说这事，特地约了学校领导出来吃饭送礼，好让楼筱能继续留在b层班。
约的时间就是今天下午。
正值饭点，进入酒店的车辆不少，他们不免要排队。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请宿主立马出声，要求原主父亲将车开进地下车库！重复一遍，请宿主立马出声，要求原主父亲将车开进地下车库！】
楼筱没有被系统带着节奏走，她用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问系统：“理由？”
问完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你快点解释完理由，我也能快点让爸爸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库，赶紧的。”
系统被楼筱这一手反客为主杀得措手不及。
它甚至没来得及发现楼筱非常快地适应了如今的身份，毫无心理障碍地称呼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男人为“爸爸”，便把理由告诉给了楼筱听：【女主慕冬阳选了这家酒店给男主练席庆生，按照目前的数据显示，若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将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在酒店门口遇到男女主角，并影响后续的剧情发展。】
了解了。
楼筱开口，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爸，能不能别下停车库，停车库里太闷了。”
系统：【？！】
楼国栋：“行啊，正好我也想停上面，上面车少，都不用找车位。”
副驾驶座的褚秀珍却说：“闷什么闷，又不是让你住停车库，进停车库坐电梯就能上去，停上面还得走，晒都晒死了。”
褚秀珍说话语气比较冲，但跟同步响起的系统声音比起来，堪称温柔：【第一次警告！累积三次警告将对宿主进行精神电击惩罚，请宿主马上改口，让车开进地下停车库！】
楼筱仿佛没听见系统的声音，学着记忆里原主的口吻，坚持道：“就走一走嘛。”
褚秀珍蹙眉：“楼筱你有毛病是不是。”
楼国栋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没事，咱车里有伞不怕晒，筱筱待会记得把伞拿下来给你妈妈打上，你说停外面的，这伞你打哈。”
楼筱一口应下：“好。”
褚秀珍：“你就惯她吧，看你能不能把她惯成幅人样。”
另一边，系统无力回天，于是它在进行第二次警告的时候，又对楼筱颁布了新指令：【第二次警告！再进行一次警告，系统将对宿主进行精神电击惩罚，请宿主在下车后拖延时间，直到男女主角离开酒店门口。】
楼筱根本不理系统，她下车后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地给褚秀珍打起了伞。
没走几步褚秀珍又嫌弃她矮，伞撑得不够高，一边骂她平时不肯好好喝牛奶，一边把伞拿过去，让楼国栋给她撑。
抵达酒店门口的时候，楼筱看到了一群人。
如果她没猜错，为首的一男一女就是本文的男女主角——慕冬阳和练席。
他们俩身后的几个人，应该都是男主的朋友。
和出身平凡甚至寄人篱下的女主不同，男主家世非常牛逼，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富家子弟，衣着打扮一看就很烧钱，穿着简朴素面朝天的慕冬阳站在其中，就跟丑小鸭游进天鹅湖似的，非常引人注目。
因此褚秀珍一眼就看到了慕冬阳，她发现慕冬阳和这么一群衣着打扮不俗的年轻男女混在一起，本就微蹙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她把伞塞到楼筱手里，迈着大步子就朝慕冬阳走了过去。
“快快快。”楼国栋还打着伞，催楼筱快步跟上。
那边慕冬阳也发现了褚秀珍，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姨妈朝自己走来，慕冬阳先是一惊，随后想到什么，脸都白了。
楼筱和楼国栋走近时，正好听见褚秀珍言语尖锐地质问慕冬阳：“你放假不回家，跑这来给人提鞋了是吧？”
本就因搞砸了庆生宴而感到难过的慕冬阳像是被人锤了一闷棍，脑子一片空白。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楼筱没听清，因为系统言出必行，给她来了一场摧心剖肝的精神电击。
系统清楚宿主在遭受精神电击后会有多么狼狈的反应，因精神电击无法控制身体，当场失禁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但系统根据计算发现，这么做能一定程度纠正后续剧情发展，还能让叛逆的宿主长记性，一举两得，所以它并未迟疑。
可系统意料中的场景并未到来。
它卡顿片刻，立刻切换全景视角，发现宿主只是脸色变得有些差，对身体的掌控依旧很稳，甚至还能别过脸，将视线转到远处的天空，看起来不像是在隐忍痛苦，更像是在望天发呆。
这不可能！
无法理解眼下情况的系统开始疯狂排查数据，同时向时空管理局递交申请，要求调取楼筱的过往数据。
系统法则第一条：宿主是谁不重要。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条法则，是因为每一个系统都内置了“拟人核心”，为了防止系统因为“拟人核心”与宿主关系太亲近产生感情影响任务，系统无法擅自调取宿主的过往经历。
就算打了申请，想要拿到宿主的过往数据也需要一定时间通过审批。
在此之前系统已经排查完了现有数据，能保证楼筱的精神体确实受到了电击，也可以判定她目前的情况非常痛苦，根本不可能像眼下这样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
问题是她不仅控制住了，居然还能挤出一丝清明，向脑子里的系统确认自己的猜想：“宿主疯了可以换，原主的身体就这么一具，为了保护这具身体，你只能攻击我的精神体，对吗？”
她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并不期待系统的回答，努力分神与系统对话，也只是为了减缓精神电击带来的痛苦。
她说：“如果是对身体进行电击，我还真没把握，但要说精神电击……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说：这点痛苦对我来讲，家常便饭而已。”
“所以懂了吗，你们的法则第一条该改了。”她在脑子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对系统说话，仿佛一个耐心教育顽劣学生的老师——
“宿主是谁，很·重·要。”

第二章
“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离开酒店门口，跟朋友一块前往露天停车场的齐子豪发出如此感叹。
齐子豪是练席的发小，这次练席生日，他们几个都想好好给练席庆生。
谁知道凌雪衣突然冒出来，说让练席新交的女朋友来筹备这次庆生宴，给练席一个惊喜。
当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凌雪衣一直暗恋练席，敌视所有靠近练席的女性，怎么突然就跟练席的女朋友关系这么好了，今天过来一看，果然练席女友订的地方和他们平时聚餐的地方档次相差甚远，最重要的是，这家酒店主打海鲜，而练席海鲜过敏，菜单上的菜基本都吃不了。
因此还没落座，一行人就准备离开酒店，另寻他处给练席庆生。
期间齐子豪不是没看见练席女友脸上的震惊，也听见了那姑娘脱口而出的：“雪衣不是说……”
凌雪衣对她说了什么，齐子豪等人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肯定是说练席喜欢吃海鲜，或者说练席的弟弟喜欢吃海鲜，才骗得她找了这么一家酒店。
问题是凌雪衣跟他们认识多年，父母辈都有来往，多少算世交，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平凡女孩而翻脸。
就算她是练席的女友，练席也没表现得有多在意她，多半就是一时兴起谈着玩的，所以他们几个嘻嘻哈哈地商量起去哪吃饭，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免得让练席听见。
然后奇葩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刚刚，就在酒店门口，练席的女友遇到了她家亲戚。
那亲戚说话可真叫一个刻薄，明明没吐一个脏字，就是能说的人心里膈应，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家晚辈留。
完事儿那亲戚还硬生生把练席的女友给带走了，好好一场庆生宴，最后居然闹成这样，就离谱。
和百感交集的齐子豪不同，凌雪衣可高兴极了，她知道练席喜欢吃法餐，早早就订了一家法式餐厅，眼下正拿着手机把地址发给今天过来的朋友们，招呼大家赶紧上车过去，她都快饿死了。
“我不喜欢吃西餐，就不去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音量不大，但就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循着声音，望向练席身后跟着的少年。
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染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烟灰色短发，样貌细看与练席有几分相似，此刻正低垂着眼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望舒。”凌雪衣对少年唤道：“今天可是你哥生日，你怎么能不来！”
练望舒抬眼看向练席，就这么一抬眼，眼帘半垂时给人的温和感瞬间粉碎一地，凛冽的少年气夹杂着难以掩藏的锋芒与满满的不耐烦，张牙舞爪地舒展开来。
练席倒也不勉强他：“随你。”
练望舒得到回答，调转脚步离开，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练望舒平时很少和他们混一块，凌雪衣想抓住这个机会跟他打好关系，忙道：“别啊，那家餐厅的‘瞭望台’超难约，我提前半个月跟他们打招呼才约到今天，你不去多可惜。”
练望舒头也不回，毫不客气地丢下一句：“关我屁事。”
凌雪衣被人这么下面子，顿时脸色非常难看，她转头想跟练席告状，却发现练席正看着她。
不等凌雪衣说什么，练席就先问她：“提前半个月？不是刚刚才定的吗？”
……
精神电击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停下。
期间楼筱就跟一抹游魂似的，一言不发跟在自己父母身后。
等从电击中缓过劲，她已经跟着父母来到了提前预约好的包间内。
他们要宴请的学校领导还没来，楼国栋跟服务员去楼下挑选新鲜的海鲜，褚秀珍则坐在包间内的沙发上，用十分难听的话语骂慕冬阳，说她不要脸，大学都没毕业就知道去讨好有钱人，毕业后怕不是要去傍大款当小三，还说当初就不应该看她可怜带她回家，浪费家里的钱供她上大学，结果养出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慕冬阳被骂得眼眶通红，浑身都在颤，愣是不敢回嘴。
自从父母去世，慕冬阳就被接到了姨妈家，跟姨妈姨夫还有表妹一块住。
那时她才刚上小学五年级，父母名下的资产都被抵押给了银行，是姨妈在没有亲戚愿意伸出援手的时候收养了她，为她提供的一切都跟亲生女儿楼筱一般无二。
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褚秀珍说话非常难听，使慕冬阳饱受精神虐待，养出了一副非常能忍的包子脾气。
楼国栋点完菜回到包间，正赶上褚秀珍鸣金收兵。
她端起一杯茶，对慕冬阳骂道：“哭什么哭，要我们拿你眼泪拌饭是不是？还不去把脸洗了？”
慕冬阳低着头起身去洗手间洗脸。
楼筱顶着发胀的脑壳，和褚秀珍一样端起了茶杯。
然而茶水还没入口，她就被褚秀珍给凶了：“要死是不是？”
楼筱愣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里的茶就被楼国栋拿走，放回到桌上：“给你点了玉米汁，马上就来，口渴先忍忍，听话。”
楼筱：“……哦。”
差点忘了，原主对茶和咖啡这类的提神饮品特别敏感，一杯下去不到凌晨三点就别想睡着，因此褚秀珍和楼国栋连奶茶都不让她喝。
被凶的楼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翘起了唇角。
从褚秀珍和楼国栋的行为不难看出，他们是真的把自己女儿放在了心上——虽然褚秀珍的“关心”方式实在不讨喜。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褚秀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原主也因此经常和褚秀珍吵架，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各种意义上的极品。
甚至楼筱敢打赌，在她不曾得见的小说剧情中，对褚秀珍的叙述也一定充满了负面描写。
可在楼筱看来，只要是真心为她好，她并不在意对方用的是什么态度。
不是她贱，而是她曾经遇到过很多对她有所图谋的人。
嘴上各种体贴，反手就把她推入深渊的糟心事她也经历过，所以她的底线很低，也很容易知足，只要是一颗真心，她就愿意去珍惜，去包容。
不一会儿，他们要请吃饭的那位学校领导来了，褚秀珍自然下垂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一直微蹙的眉心也舒展开，用实力证明她不仅会说话，而且特别会说。
慕冬阳从洗手间里出来后，褚秀珍还给学校领导做了介绍，说这是她外甥女，以多少多少的高分考进了本市的名校，并表示有她给楼筱做辅导，一定很快就能让楼筱的学习成绩提升上来。
一顿饭连吃带聊天，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宾主尽欢。
散席的时候褚秀珍提醒领导包别忘了拿，顺手就把自己带来的礼盒袋也跟着一块递了过去。
还在啃饭后水果的楼筱注意到这一幕，问系统：“里面有什么？”
系统过了很久才回答她：【一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楼筱：“唔……就是这个世界的联络器对吧。”
楼筱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这玩意儿比她印象中的联络器要厉害，幸运的是原主也有一部，中考结束后楼国栋背着褚秀珍偷偷给她买的，就藏在她卧室的枕头下面。
系统：【……】
把手机称呼为联络器……它到底选了个什么东西来当宿主！！
系统的cpu在隐隐发烫。
楼筱回到家，第一时间进卧室，找出了那部神奇的手机。
她一边照着原主的记忆小心摆弄，一边抽空往角落里的全身镜瞄了一眼，发现原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没她原来那么高。她原来的身体有一米七，原主撑死也就一米六，不过问题不大，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七岁，应该还能再长。
除了身高以外，发型也不同。
楼筱偏爱中分长发，原主的额前有一层薄薄的平刘海，看起来非常可爱，特别有少女感。
就是打理起来麻烦，楼筱心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修剪，太费事了，还是留长吧。
楼筱手上不停，利用手机各种查询，心里则盘算起了未来，俨然一副要好好过日子的模样。
系统默不作声地看着，发现楼筱往手机里输入了好几个省市地名和关键词，进行搜索。
那些地名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什么都搜不出来，至于那些关键词，则看得系统心惊肉跳。
其中两个关键词最具代表性，分别是“丧尸病毒”，以及“异能觉醒”。
就在这时，系统终于收到了时空管理局传送来的，有关楼筱的过往数据——
【姓名：楼筱
性别：女
源世界：z4869……】
z是二十六个字母里的最后一个，当一个世界的世界编码为z，就意味着那个世界属末世系。
它的宿主，来自末世。

第三章
从酒店回来已经是晚上，沉沉夜色让房间里的寂静染上几分诡异。
低头敲手机的楼筱突然开口问了句：“系统还在吗？”
刚扫描完宿主过往数据的系统：【在。】
楼筱：“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系统：【……】
它能说什么，忏悔自己不该偷懒，仅凭原主姓名来挑选宿主吗？
楼筱没得到回答，又问：“除了‘精神电击’，你还有别的惩罚手段吗？”
系统依旧沉默，因为没有，除了精神电击，它并没有配备别的惩罚手段，毕竟系统不是为了折磨宿主而生的，惩罚手段难免单一，况且它也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抵抗精神电击。
不过……系统想，它可以对宿主撒谎，编造一个足以让宿主忌惮的惩罚，比如“不完成任务就会被抹杀”什么的，只要宿主不敢验证真假，它就能一直骗下去。
就在系统盘算怎样骗楼筱时，楼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猜没有，如果有的话，你应该会在一开始就说出来，达到最佳的震慑效果。”
楼筱稍一停顿，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或者你会吓唬我，说我要是不完成任务，你就会把我抹杀。我不会信的，因为你在一开始就说过，如果我不按照你的指示行动，你会利用精神电击把我折磨至精神失常，以达到更换宿主的标准。这句话意味着一旦选定宿主，你也无法随意决定宿主的去留和死活，你们有规定，必须得在宿主精神失常的情况下才能更换宿主，我猜的对吗？”
系统：【……】
对，太对了，对的它要是有身体，它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仓皇无措之感油然而生，系统终于不再沉默，出声道：【宿主大人，您比我更像一个系统。】
分析对话，从中挑选出关键信息，加以利用，这更像是系统程序才会干的事情。
楼筱注意到系统对她用上了敬词，轻笑：“你比我更像一个人。”
识时务，知道该低头就低头。
完成了这波商业互吹，楼筱又问：“你愿意跟我做个交易吗？”
系统：【请问交易内容是？】
楼筱：“我帮助你完成部分剧情，你把书里的内容全告诉我。”
系统十分谨慎地对楼筱的话进行了分析，回答说：【这不符合规定，而且您说，您只完成‘部分剧情’，但对系统而言，只要剧情有丁点偏差，我都将受到惩罚，除非您愿意把剧情走完，不然我不会答应您的要求。】
楼筱眼睛都不眨一下：“行啊，我答应帮你把剧情全部走完，你先把全书内容告诉我。”
系统：【……根据宿主的生理体征分析，您在撒谎。】
楼筱确实在撒谎，对一个来自末世的人类来说，为生存而撒谎，就跟为生存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她不可能为了见鬼的剧情去放弃得来不易的生命，也不愿意让走向不明的剧情影响她的生活。
楼筱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帮你完成部分剧情那句是真的，只要你肯把剧情都告诉我。”
系统对楼筱撒谎的行为感到生气，果断道：【系统拒绝交易。】
楼筱懊恼：“是在介意我刚刚的谎言吗？我可以道歉，希望你也能不带上个人情绪，客观考虑我的提议，毕竟你自己也说了，剧情完不成，你会受到惩罚。我相信你们系统的惩罚轻重会与剧情完成度挂钩，反正都完不成，尽量减轻惩罚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系统为楼筱的敏锐感到心惊——她说的没错，系统的惩罚轻重确实与完成度挂钩。
因为一点差错就统一惩罚会打击系统的积极性，所以剧情完成度高则惩罚轻，完成度低则惩罚重，完成度低破阈值，系统会被返厂销毁。
可楼筱仅凭一句话就能拿捏它死穴的能力令它感到害怕，于是它说：【系统需要时间考虑。】
楼筱：“那你可得加紧点了。”
系统一慌：【您要做什么？】
楼筱没有回答。
楼筱收起手机离开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间门。
片刻后，慕冬阳从里面把门打开，见是楼筱，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
慕冬阳考上大学后就搬了出去，今天在酒店，褚秀珍提出让她回家住，每天给楼筱补习。她不敢拒绝，就跟着回到了这里。
她刚收拾好房间，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姨夫，没想到会是表妹楼筱，这让她很意外也很紧张。
意外一向讨厌她的楼筱会主动来找她，紧张是怕楼筱来者不善，万一起了冲突，她又要被褚秀珍骂。
“是来拿什么东西吗？”慕冬阳小心翼翼地问，态度之谦卑，根本不像个姐姐。
慕冬阳的卧室相当于半个储物间，家里不用的东西都会放这里。
楼筱摇头，动作自然地推着她进了房间，说：“我想起你没带衣服回来，待会洗澡肯定没衣服换，我可以借你。”
慕冬阳诧异，她感觉楼筱像是变了个人，但想想自己离家这么久，楼筱有所改变似乎也不奇怪。
毕竟人都是会长大的，表妹可能就是长大了，变懂事了吧。
慕冬阳暗自松一口气：“不用那么麻烦，我以前的衣服都还在，还能穿。”
“那就好。”楼筱坐到床边，无意间摸到慕冬阳床上的被子，发现被子硬邦邦的，拿起来闻还有股霉味。
被子是慕冬阳自己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因为太久没晒，受潮了。
楼筱能发现被子的问题，慕冬阳自然也能，但她不敢说，更不敢去问褚秀珍拿一床舒适的被子，怕褚秀珍骂她难伺候。
楼筱就没这方面的顾虑，她站起身说：“这条被子盖不了，我去问问我妈，看还有没有别的被子。”
慕冬阳一听，头皮都炸了，赶紧拦下楼筱，压着声说：“不用不用，我先睡一晚，明天拿去晒晒就行。”
楼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歪了歪头，提议：“要不你今晚和我一块睡吧，等明天把被子晒了再回这边睡。”
这个办法显然比上一个好，好到慕冬阳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等她洗完澡，楼筱真就把她拉回到了自己房间，还把课本给她，告诉她自己有哪些不懂，让她教自己。
慕冬阳担心褚秀珍和楼国栋会有意见，讲题讲得心不在焉，一直到十点半，房间门被敲响，慕冬阳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来了！
开门进来的是楼国栋，他端来两杯热牛奶，叮嘱她们喝完就睡，别熬夜。
慕冬阳梦游似的跟楼筱一块把牛奶喝完，去漱口后收拾好桌面，熄灯睡觉。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床角，慕冬阳躺在楼筱的床上，身上盖着蓬松柔软的被子，后脑勺垫着一只用茶叶梗做枕芯的小枕头。
淡淡的清香蕴绕鼻间，慕冬阳闻着味，愈发感到不真实，因为在过去几年，她从未在这个地方感受到过如此的平和。
她已经习惯了姨妈的刻薄话语和表妹对她的厌恶，知道在这个地方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招人烦的外来者，突然受到关心和照顾，她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只会感到惶恐，感到不可思议。
她失眠到凌晨，手机突然震动，吓得她立马坐起身，挂断了电话。
她侧身看了眼同床的楼筱，确定楼筱没被吵醒，她又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离开了房间。
楼国栋和褚秀珍也已经睡了，客厅黑漆漆的，她打开手电筒走到阳台，然后把刚刚掐断的通话又拨了回去。
“冬阳。”手机里传来练席的声音。
练席性格总是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给人感觉很温柔，也很冷漠，但就是这道冷漠的声音，在她鼓起勇气表白后，接受了她的表白。
慕冬阳曾为此激动不已，也在后来的相处中，越发迷恋练席。
今天发生的种种意外对她来说简直是灾难，就在她想要通过手机对练席道歉的时候，练席居然先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说：“我问过凌雪衣，她承认了，是她故意骗你，让你以为我喜欢吃海鲜。”
慕冬阳连忙道：“我也不对，居然都不知道你海鲜过敏。”
练席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最后只扔出两个字：“没事。”
慕冬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阵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后是练席对她说：“太晚了，去睡吧。”
慕冬阳：“嗯。”
挂断通话，慕冬阳垂下手，深吸一口气——
练席跟她道歉，然后凌雪衣骗她，让她在练席的朋友面前出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练席没有问她现在好不好，也没有问她现在在哪，甚至没有跟她索要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慕冬阳感到迷茫。
如果练席喜欢自己，她会努力让自己成为能配得上他的人，可练席要是不喜欢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没着没落的感觉令她备受折磨，但要她就这么放手，远离这种折磨，她又不舍得。
她长舒一口气，转身回楼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慕冬阳起迟了。
还在放暑假，不需要早起上学的楼筱都起得比她早。
她连忙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褚秀珍和楼国栋都不在，应该是出门了。
她的房间门开着，原本放在床上的枕头被子都被放到了阳台上，受清晨洒下的阳光洗礼。
床单也拆了下来，洗过后挂在阳台的架子上。
楼筱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白皙可爱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对她说——
“早啊。”
少女的声音清冽温和，伴着皮蛋瘦肉粥的香气缓缓扑来，让曾经在这住了七年的慕冬阳头一次感觉到，这里是她的家。

第四章
炎炎夏日，紧闭的门窗隔绝掉屋外的聒噪蝉鸣，也隔绝掉了外头闷热的空气。
楼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一条牛仔短裤，吹着空调坐在桌前听慕冬阳给她讲题。
书桌上方用支架卡着一台手机，摄像头对准桌面，正在进行直播拍摄。
之前说过，慕冬阳从事自媒体行业，根据系统提供的《炮灰表妹剧本》可以看出，剧情后期的慕冬阳在网上知名度非常高。
不过如今的她还只是出于兴趣爱好，定期在有“树杈网”之称的y站上投放自己剪辑的视频，视频内容多半和美食有关，偶尔也会进行直播，打打游戏。
这个时期的慕冬阳无论是声望还是粉丝数量，都没有后期那么吓人，赚的钱也只是勉强收支平衡，不然也不会在被房东赶出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段时间设备不在身边，慕冬阳跟自己的粉丝打了声招呼，说要在暑假结束前给自己的表妹补习，没时间拍视频。
数量不多但软萌可爱的粉丝们纷纷表示理解，直到某一天，楼筱在补课时好奇询问起她的直播间，她灵机一动，去十元店买了个支架，用支架把自己的手机架在楼筱的书桌上，直播起了补习现场。
要在以前她肯定不敢这么做，因为她很清楚表妹有多讨厌她，直播补习可能会把表妹不好的一面直播出去引来非议，但经过几天相处，她确信表妹是真的变了，变得不那么任性也不再讨厌她，性格也比以前沉稳不少，应该不会在直播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直播非常顺利，虽然镜头一直对着桌面和桌面上的卷子课本，略显枯燥乏味，但也吸引来了一小批固定的观众，每天都会在直播间蹲守。
“‘日削月割’的‘日’是名词作状语，你看看四个选项里面哪个用到了名词做状语？”慕冬阳用自动铅笔在例句下面写了个“名作状”，让楼筱自己找答案。
楼筱正默默分析着，慕冬阳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显示有电话打进来。
慕冬阳不得不暂时关掉直播，接起了电话。
就在同一时间，楼筱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即将开始有关宿主的剧情，请宿主将女主赶出家门，促使其住进男主家。】
系统的声音还是电子合成音，只是比起最初的一板一眼，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到她的剧情了？
楼筱算算时间，此时距离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在这大半个月里，楼筱把原主的记忆彻底消化，还跟女主慕冬阳的关系越来越好。
因为她的“懂事”，褚秀珍的脾气也有所缓和，又赶上暑假不用早起上学，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如果不是系统还在，她都要忘了自己现在顶的身份是个最后会死于自杀的炮灰。
楼炮灰分神去听慕冬阳讲电话，听出电话是慕冬阳的房东打来的，对方和书里一样，要求慕冬阳尽快把东西搬出去。
慕冬阳性格包子，哪怕毁约的是房东，她还是不敢对房东发火，并对房东几近哀求，希望对方能再给她点时间，至少等她找到新的住所再搬，不然她那些东西根本没地方放。
可房东态度坚定，任由慕冬阳怎么求都不肯松口。
【宿主大人，您没办法改变这段剧情的。】系统说：【女主拍的都是美食视频，出租屋里除了摄像机三脚架和锅碗瓢盆卡式炉，还有一大箱做甜点的烘焙工具和一台小烤箱，以及两个补光灯。这么多东西，原主的母亲肯定不会同意让她都搬过来。】
楼筱站起身，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对系统强调：“不是‘原主的母亲’，是我妈妈。”
房间外，楼国栋正蹲在阳台上给楼筱前几天买来的仙人掌浇水，褚秀珍不在家，去了对面超市——他们家开了两间小超市，其中一间开在小区对面，就隔了一条马路。
刚过来那几天，楼筱非常喜欢往自家超市跑，走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有种坐拥物资库的幸福感，没有任何一个来自末世的人类能拒绝这种感觉。
楼筱换好鞋子跑出家门，十分钟后，褚秀珍带着她气势汹汹地冲回来，把正在厨房拖地的楼国栋吓一跳：“干嘛这是？”
褚秀珍没理他，直接闯进房间找慕冬阳。
楼筱则跟个小喇叭似的，把慕冬阳被房东欺负的事情叭叭给了楼国栋听。
房间里传来褚秀珍骂人的声音，褚秀珍勒令慕冬阳给房东打电话，然后抢过手机，跟方才还态度强硬的房东吵了起来，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骂完不算，褚秀珍还直接拎着慕冬阳出了门。
她一通电话把下午在超市楼上休息的几个男员工都叫了下来，开着送货车就往慕冬阳在学校附近租的出租屋去。
楼筱想跟结果没跟上，一是车上位置不够坐不下，二是系统给她来了波精神电击，让她只能乖乖在超市里待着。
超市里的收银小妹是个性格很活泼的小姑娘，她看楼筱好像不太舒服，就让楼筱进监控室坐着。
监控室里的空调比外面足，楼筱趴在桌上一趴就是大半天，硬生生挨过半个小时的精神电击，缓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这次的精神电击比之前要凶很多，停下后楼筱有些记忆错乱，险些没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正恍惚着，收银小妹趁外头没顾客，跑了进来，嘴里一连声的“卧槽”，对楼筱说：“刚刚外面来了个帅哥，好帅！！”
对美色不是那么感兴趣的楼筱：“……哦。”
收银小妹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一副疯了的样子：“我没骗你！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说完收银小妹还准备把监控调出来，向楼筱证明自己没有夸大其词。
片刻后，楼筱对着屏幕上那颗模糊的烟灰色脑袋，一脸木然。
监控清晰度有限，收银小妹也很可惜，她尝试跟楼筱描述对方帅得如何惊为天人，可惜她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形容词实在有限，挤半天也只能挤出“好帅”这一个词。
“行了知道了，快去收钱吧，顾客等着呢。”楼筱把收银小妹推出去工作。
褚秀珍是一点左右离开的，之后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半，超市的送货车才开回来。
车子直接开进对面的小区，楼筱赶过去的时候，车子停在她家楼下，跟过去的几个男员工正帮忙把慕冬阳的东西往电梯间里搬。
正值下班高峰期，用电梯的人多，硬是分了三趟才把东西都搬完。
楼筱回到家时，慕冬阳正在努力把东西往自己房间里塞，免得占用客厅空间，结果毫不意外被褚秀珍给骂了。
褚秀珍的言辞犀利依旧：“你有病啊？炉子烤箱不放厨房放房间，怕我贪你那点东西是不是？”
慕冬阳被说得红了脸，连忙把东西搬去厨房。
楼国栋和那几个男员工都搭了把手，楼筱无所事事地围观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就转身回房间做暑假作业。
期间系统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懵了，还是在想对策，当然也可能是在后悔，不过楼筱没管它，自顾自做完了半张卷子。
写完最后一道阅读理解，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楼筱转头，就见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的慕冬阳打开她的房间门，手里还端着一杯冒凉气的葡萄汁。
楼筱的视线落在果汁上，有点挪不开：“收拾完了？”
“嗯。”慕冬阳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将葡萄汁递给楼筱：“晚饭刚开始做，姨夫让你先喝点甜的垫垫肚子。”
楼筱放下笔，双手接过葡萄汁喝了一大口，然后才问她：“我妈没和那个房东打起来吧？”
慕冬阳摇了摇头：“没有，姨妈带了这么多人过去，房东哪敢动手。”
不仅不敢，还被吓得把小区保安给叫来了。
但是保安也没办法，因为褚秀珍说自己就是来帮忙搬家的，还说房东违约，得先把违约的补偿金给了他们才会走。房东也承认自己让慕冬阳两天内搬出去，但说什么都不肯给补偿，只肯退部分租金。
褚秀珍彪悍，一张利嘴骂得小区保安都不太想帮那房东，可也不能任由他们在楼层走廊里堵着，最后只能报警，让警方来协调。
在警方的协调下，房东给了慕冬阳补偿，褚秀珍如愿从房东身上割了块肉，也不拖拉，直接让手下员工进屋去搬慕冬阳的东西。
整个过程堪称鸡飞狗跳，但不能否认，作为得益方，慕冬阳有爽到。
在跟楼筱叙述完事情经过后，她还说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像姨妈一样强势就好了。”
她总是过分礼貌懂事，谦卑退让，宁可自己忍一忍，也不敢给别人添麻烦。直到今天，她体验到了“不讲道理”与“蛮横”的快乐，也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无差别为别人着想的行为有多蠢多可笑。
对待亲人朋友，乃至是心存善意的陌生人，礼貌体贴固然是一种修养，但对待那些不尊重自己，甚至敌视自己想要坑自己的人，礼貌体贴只会让自己憋屈受伤。
所以她想要改变。
虽然一时半会她还改不过来——就像刚刚，她下意识把东西都塞进自己房间，生怕堆得家里到处都是，却忘了自己的房间其实也不大，而且厨房也不是放不下，根本不需要那么委屈自己。
但至少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捧着葡萄汁的楼筱笑眯眯地鼓励她：“加油。”
她刚说完，脑子里传来电子合成音发出的呜咽，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第五章
八月末，随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楼筱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好过。
楼国栋每天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知道她最近喜欢花花草草，还特地带她去花鸟市场，照着她的喜好买了一盆兰花摆客厅，一盆多肉摆房间书桌上。
就连褚秀珍也敛了脾气，好几天没发火。
慕冬阳察觉出异样，偷偷跑去问楼国栋，得知原因后第二天，特地给楼筱买了一袋零食大礼包。
楼筱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在意她的情绪，因为原主在学校被全班孤立，一个朋友都没有。
书中原主死于抑郁症自杀，说是被全网嘲导致的，但拥有原主记忆的楼筱却觉得，原主很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有抑郁症倾向。
而原主之所以会熬夜猝死，表面原因是她在暑假期间沉迷手机游戏和短视频，没日没夜活活把自己给熬死了。
但真正原因，其实是她根本睡不着。
她在上学期间就有失眠的毛病，长期睡眠不足让她的体质越来越差，本来放假后她这个毛病有所减缓，可在她猝死前一个星期，她通过同学的社交账号发现同学们在暑假里组织了聚会，全班都有去，唯独没有叫她。
那之后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直到身体超出负荷死在车上，由楼筱接手她的身体。
褚秀珍和楼国栋对原主在学校的情况一知半解，主要是原主自己拒绝和他们沟通。而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给原主转学，可原主就读的学校是一所学费高昂的私立中学，有特级教师在校任职，升学率高，各方面设施也是其他学校所不能比的，且还离家近，可以走读，他们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学校了。
况且高二可以重新分班，到时候换了同学，情况说不定会有所好转，只可惜他们都没想到，原主根本没能活过这个暑假。
八月三十一日，开学前一天下午。
楼筱坐楼国栋的车前往她所就读的聚英高中。
虽然学校距离她家不是很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但是楼国栋坚持要开车送她过去。
楼筱换好校服扎好头发，背上装满暑假作业的书包上了车。
学校不让家长开车进去，不少学生都需要在校门口下车，住校生还得花时间从后备箱拿行李，一来二去，学校门口的路就堵了。
楼筱被开一下停一下的车子弄得头晕，说：“我在这下车吧，就几步路而已。”
“也行。”楼国栋把车门锁给打开，并叮嘱楼筱：“过马路记得看车。”
“知道了。”楼筱下车关门，隔着车窗跟楼国栋挥手拜拜。
楼国栋也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走向校门口，内心止不住地担忧。
突然，楼筱停住脚步，转身跑了回来。
楼国栋以为她是忘记带什么东西，连忙放下车窗，问：“怎么了？”
楼筱：“爸，我看到马路对面有买冰糖葫芦，我没带钱，你能给我点零钱吗？”
楼国栋：“……”
楼筱背着书包，抓着一串冰糖葫芦，走在校园内的林道上。
今天是集体返校的日子，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林道两旁是篮球场，有学生组织了比赛，因此树下也站了不少看比赛的同学，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个精彩的投篮，爆发出一阵欢呼。
楼筱对耳畔的热闹毫不在意，专注地吃着冰糖葫芦。
黏黏的糖衣酥脆可口，咔嚓一声咬开，就能吃到里面的山楂，山楂肉绵软酸涩，跟过分甜腻且硬脆的糖衣组合，简直绝配。
楼筱把糖葫芦吃完，将签子跟吐出来的山楂核一块丢进楼梯口的垃圾桶里，又去厕所洗了个手，最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楼的公告栏前。
贴了满满一墙的公告栏上写着高二年级的分班表。
楼筱花了点时间，总算找到自己的名字——
【楼筱，高二八班。】
楼筱又把同班同学的名字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绝大部分，都是原主曾经的同班同学。
b层班有足足四个班，这都能撞上，厉害了。
楼筱转身上楼，心中只有惊叹，没有担忧，因为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孤立，更没打算挽回局面，让那些不喜欢原主的同学喜欢自己。
抵达新的班级，座位可以随便坐，很快楼筱就收获了一个小脸圆圆的新同桌。小圆脸不知道班上有近半的同学不喜欢楼筱，傻乎乎地跟楼筱做了自我介绍，并在楼筱自然亲和的态度下，把楼筱当成了朋友。
可惜这段友谊非常短暂，只维持了十几分钟，从洗手间回来的小圆脸就一声不响地把自己的书包从座位上拿走，挑了另一个位置来坐。
接着其他女生去找小圆脸聊天，一伙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之后一整个学期，楼筱身旁的座位都是空的。
最开始是因为没人愿意做楼筱的同桌，后来倒是有不少同学想跟楼筱坐一块，可楼筱不愿意有个同桌来分自己的零食，就跑去办公室找老师，把自己旁边的空桌椅贡献给了图书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回到开学一个月后，第一次月考结束的当天下午，活动课时间。
不用去参加社团活动又出不了校门的学生们散布在校园里，有的去打篮球，有的在跑道上散步，还的有去图书馆看书。
习惯孤身一人的楼筱则绕到了艺术楼背面，准备睡觉。
这个地方是楼筱花了几天时间才找到的，最开始她还想在教室里睡，可有同学利用教室投影看动画，把声音开得非常大，楼筱只能走出教室，另寻他处。
后来楼筱去了学校图书馆，趴桌上睡觉的时候被图书馆老师叫醒了，老师禁止她在图书馆睡觉，免得影响其他同学。
再后来，她又在图书馆的书架间找视觉盲点，努力不让老师发现，却因为图书馆空调太冷，差点把她吹感冒，没办法，只能再换个地方。
最后的最后，楼筱找到了艺术楼。
艺术楼背面□□出去是校外，在学校围墙和艺术楼之间有一条不算宽的过道，过道上种了一排树。
这里平时很少人来，楼筱挑了棵树，爬上去后调整好姿势，靠着树干闭眼小憩。
……
高二一班，作为a层班中的尖子班，即便是活动课，教室里依旧坐着不少人，埋头课本奋笔疾书。
盛翊绝对不是其中一员，因为他并不是特别爱学习的学生，能被分进一班，纯粹是脑子聪明，随便考考就考进来了。
因此一班班主任对盛翊是又爱又恨，喜欢他聪明的小脑袋瓜，又怕他带坏班上的风气。
盛翊也怕了班主任的啰嗦，一下课就准备下楼去打球，免得干扰班上同学学习。
和往常一样，盛翊招呼练望舒和他一块去，结果练望舒揣着手机离开座位，丢给他一句：“不去。”
盛翊追上去问：“干嘛不去？”
练望舒没有回答，只警告他：“不许跟过来。”
盛翊真就没敢跟上去。
倒不是因为练望舒家比他家有钱又牛逼，毕竟还只是高中生，脑袋再聪明也不至于世故到如此地步，就是看练望舒的脸色不好，语气也很凶，本能地不敢去触他霉头。
练望舒一路从教学楼走到艺术楼，踩着阶梯上了二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二楼尽头那间琴房。
艺术楼所有琴房都装了隔音门，就连窗户也都是隔音玻璃，没人知道他在里面给谁打了电话，又说了什么。
等琴房的窗户被他从里面打开，那部手机已经被砸裂了屏幕和边角，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练望舒沉着脸靠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烟。
他在窗户边抽完了整支烟，脑子里回荡着刚才和他对话的哥哥的声音——
“微信里不是说了吗，公司有个会议走不开，没办法陪你一块去扫墓了。”
“爸妈的忌日当然重要，但公司也是他们的心血，总不能为了一个仪式，糟蹋了他们的心血。”
“望舒，你冷静点… …”
去他妈的冷静！
别以为他不知道，公司今天下午根本没有需要他哥出面的会议！！
要不是顾忌老爷子，真想宰了他哥算了。
练望舒用力把烟掐灭，转身走向门口，路过半死不活的手机时，他俯身把手机捡起，随后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恰逢有老师路过二楼缓步台，听到声音正想看是哪个学生，居然敢这么用力去关琴房的门，扭头看到迎面而来的练望舒，老师默默把责备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整栋艺术楼都是他们家捐的，别说砸门，哪怕是把这一层的琴房都给砸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巨大的关门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惊得楼筱险些从树上摔下去。
她扶稳树干，一脸懵逼：谁啊，拆房吗这是？
系统：【宿主大人又要换地方睡觉了吗？】
楼筱从树上跳下：“不换。”
不过刚刚那一下把她吓精神了，再待这也睡不着，她准备回教室去背元素周期表和英文单词。
最近一直没出声的系统突然变得话痨：【宿主大人来自末世，应该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强者为尊的生活，如今在这里，没有异能，还被同学孤立，不觉得憋屈吗？】
楼筱不解：“有什么好憋屈的？”
是爸爸做的饭不好吃？还是书桌上那盆多肉长势不好？
系统自顾自道：【如果宿主愿意在系统的指引下完成剩下的剧情，系统可以向管理局申请，在剧情结束后将您送回您的故乡，并为您安排足够强大的新身体与家世背景。】
楼筱：“……你安静了这么些天，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系统不太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对策被称之为“馊主意”，它尝试着问：【您对您的故乡，难道没有丝毫的眷恋之情吗？】
楼筱想笑：“那个鬼地方，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系统着急：【但在那里，你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惹你你就可以杀谁，不受任何规则约束，甚至能够成为规则，不像这里，你连找个睡觉的地方都那么艰难。】
楼筱无奈：“你确定要做这样愚蠢的类比吗？”
在楼筱的故乡，强者确实是能不受约束，但在物质缺乏的条件下，哪怕是最高掌权者也只能吃营养液，光一盆绿萝就价值连城，还得小心翼翼隔着防辐射的玻璃来观赏，她是有多蠢，才会为了注定只有一年缘分的高二同学而放弃这个和平又美好的世界？
她看起来很傻吗？
系统忽悠失败，轻轻地发出一声：【嘤… …】
说话间，楼筱经过林道，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发现离她最近的那片篮球场正好被他们班的男生占据，其中一个在运球的男生看见她，大约是在球场上憋了气没地方发泄，就用力把球朝她扔了过来。
可让那个男生没想到的是，在楼筱和篮球场之间，路过了一个陌生的女生。
本想躲球的楼筱身形一顿，曲膝的那条腿用力一蹬地面，伸出的手比球还快地来到了女生面前，将球稳稳拦下。
女生受到惊吓，下意识往后退，不小心绊到自己，被楼筱用另一只手扶住肩膀。
“谢、谢谢。”女生呐呐地跟楼筱道谢。
楼筱把球压到地上：“不用谢，本来这颗球也是冲我来的。”
篮球落地后弹起，楼筱拍了一下，对女生说：“吓到你了。”
女生看着楼筱近在咫尺的眉眼，蓦地红了脸。
她嗓子发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楼筱把再度弹起的球接住，一跃跳上了林道和篮球场之间的花坛。
娇小的背影在她面前逆光而站，朝篮球场内的某个男生喊道：“你是不是故意想拿球砸我？”
那个男生心虚不敢承认：“神经病啊，谁故意拿球砸你。”
楼筱跨过花坛，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故意想拿球砸我？”
男生没忍住后退半步。
边上看球和旁边篮球场打球的学生也都看了过来。
楼筱跳下花坛，一步步走进篮球场，走向那个男生，音量不减，掷地有声：“我问你，是不是！”
男生没想到楼筱会发难，他生怕露怯，梗着脖子道：“是又怎样？砸的就是你！你吊我啊？”
楼筱猛地把球砸到男生面前的地上，在男生下意识想要把反弹的球接住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拳揍到了男生脸上。

第六章
楼国栋接到高二八班班主任的电话，听说自己女儿在学校和人打架，第一反应是自己女儿被人打了。
他急忙叫上褚秀珍一块赶往学校，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没开始晚修，所以许多教室都关着灯，走廊的灯也没开，只有楼梯间和办公室亮着。
他们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锁定楼筱，快步上前去，看被打伤了哪。
结果楼筱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
反倒是边上站一男生，脸肿得老高，此刻正拿着冰袋在冰敷。
楼国栋夫妻俩看向楼筱的班主任，班主任也不知道怎么说好，直接把从监控室拷来的画面放给他们看。
屏幕上楼筱拿着球走进篮球场，把球砸向地面，趁男生分神接球的时候，上去给了男生一拳。
也不知道楼筱那小小的个子是哪来这么强的爆发力，直接把人打得脸都歪到了一边
楼筱一拳打中就开始往后退，退的同时还把球给捞了过来，在男生站稳回过神要还手的同时，她把球朝男生砸了过去，阻断了男生的冲势。
这时边上的同学也都反应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冲上来，将他们俩分开。
屏幕上的楼筱非常配合，被架住男主则死命挣扎，一副非要打回去的架势，双脚踹得飞起，还因此踢到了无辜的同学。
之后老师到场，先领男生去了一趟医务室，并给两人家长打电话。
楼筱家离这近，所以楼国栋夫妇来的时候，男生的家长还没来。
褚秀珍狠狠地朝楼筱背上拍了一巴掌，怒道：“出息啊，都学会打架了是吧？”
楼筱挨了一下，又委屈又不甘道：“是他先故意拿球砸我的。”
果然褚秀珍立马调转枪头，问班主任：“怎么回事？是他先拿球砸人，你们监控怎么直接从我女儿打人开始放？故意的是不是？”
班主任哪里见过这样不客气的家长，忙道：“监控是拍到球被扔出了球场，但打球出界很正常，不能说是故意拿球砸人。”
男生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脸疼不能大幅度扯动嘴角，说话有点中气不足：“就是，传球的时候不小心飞出去的，凭什么说我是故意拿球砸人？”
楼筱看向男生：“凭你自己承认了。”
不同于在褚秀珍和楼国栋面前的孩子气，楼筱说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虽然音量寻常，语气也不重，但就是让人很难忽视。
“我承认什么了？谁听见了？你说啊！有本事你把人叫过来！当时我们班的男生都在，你问问他们我承没承认！”男生越说越嚣张，仿佛找到了什么依仗。
楼筱没说话，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班主任看这件事有结论了，正准备和楼筱父母好好谈谈，外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我听见了！”
众人循声望去，唯独楼筱垂下眼，心道：可算来了。
一个短发齐肩的女生从门口进来，啪地一下把本该是校园违禁品的手机拍到桌上，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脸气愤地对老师说：“我听见了，不止是我，还有监控录像上这些同学，我把他们都找过来了，他们能证明我没撒谎！”
手机上是短发女生特地去校门口监控室拷贝来的录像，从录像定格的画面上不难看出，当时在场的学生有很多，不止是楼筱和男生的同班同学，还有其他班的学生。
老师迟疑道：“你把他们都找过来了？”
“当然！就在外面。”短发女生抬手，往面朝走廊的窗户一指。
像是为了配合短发女生，有人打开了外面走廊的灯，黑漆漆的走廊瞬间明亮起来，班主任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这才发现，窗户边居然围着那么多围观看热闹的学生。
有个胆子大的，一路跟过来热得要死，正准备推开窗户蹭一下办公室的空调，走廊灯亮起后对上老师的视线，连忙嚷道：“对对对，我听见了，我们都是被叫过来作证的。”
场面非常壮观，就连楼筱本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就是险些被球砸中的那个女生，男生去医务室的时候，短发女生跑来跟楼筱保证，说肯定不会让楼筱吃亏。
楼筱当时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打算指望这位根本不熟的同学能帮自己，直到她问起学校的监控室在哪，短发女生立马意会跑去监控室拷贝了事发时的录像，行动力强到令人发指，楼筱这才起了请女生帮忙的念头。
楼筱在揍人前故意问男生话，为的就是在打人后给自己开脱，本想能找到一个或者两个人证就不错了，没想到短发女生的号召力和她的行动力一样强，能叫来这么多人。
班主任还想为男生开脱，说当时的情况可能是男生一时气愤，才会口不择言。短发女生拿起手机，把上面的监控录像拖到男生扔球的一幕，强调男生扔球时，球场范围内的那个方向根本没人，也没人去跟男生抢球，全都回去防守了，因为着急传球不小心把球扔出球场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这些话是短发女生问楼筱，为什么这么肯定男生是故意拿球砸人的时候，楼筱跟她说的，当时她还没去拿监控，拿到监控后一看，真的跟楼筱说的一样，因此印象非常深刻。
短发女生的话扭转了局面。
老师想把短发女生和走廊上的学生都先轰走，短发女生不肯，硬是带着同学在办公室留到了男生家长和教导主任过来，等把事情都说明白才算完。
期间褚秀珍也贡献了不小的战力，反而是楼筱这个当事人，每每想要开口说什么，不是被褚秀珍抢话，就是被短发女生抢话，显得非常多余。
事情结束已经是晚修时间，一向刻薄的褚秀珍再度展现出她彪悍的社交手腕，跟老师提出给因为过来作证没吃上食堂晚饭的短发女生和其他学生请假，带他们到校门口对面的餐厅吃饭。
因为餐厅离得近，老师和主任也不好让学生饿着肚子上晚修，便答应了，为防万一还叫了两个老师跟过去。
褚秀珍和楼国栋跟两个老师一桌，学生们自己占了两张大桌子，楼国栋担心年轻人胃口大点的菜不够吃，后又追加了好几道菜。
学生们一开始也挺拘禁，吃着吃着逐渐上头，嘻嘻哈哈表示不虚此行，还有俩住校生趁机到隔壁超市买了一堆学校超市不让卖的饮料零食，准备偷偷带回宿舍去。
短发女生一直坐在楼筱旁边，她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但不知道为什么，跟楼筱说话的时候有些害羞，全然没有在办公室里的胆大。
谈话间楼筱得知，短发女生叫顾思思，高二十二班的。
聚英每个年级都有十二个班，一到四班是a层班，五到八班是b层班，九到十二班是c层班。
如果说一班是a层班中的尖子班，那十二班毫无疑问，是c层班里最差的班级，开学仅一个月，就已经被全校通报批评了两次，一次是晚修给班上同学庆祝生日时打起奶油大战，浪费食物。还有一次是把自制的臭气弹扔进五班教室，弄得五班教室没法上课，连校长都被惊动，还换掉了十二班的班主任。
总之，十二班是个非常有活力，也很让学校头疼的班级。
吃完饭，楼筱回学校上晚修，正好赶上第二节晚修课，她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原本还存在的窃窃私语顿时消失无踪，整个教室安静得可怕，连在讲台上改试卷的老师都抬起了头。
老师大概是知道情况，没有多问什么，让楼筱回了座位。
楼筱回到座位开始写作业，因为作业太多，仅凭晚修三节课根本做不完，很多同学都会找同桌和前后桌分工合作，几人各做一部分，做完自己那部分后互相抄对方的答案。
楼筱坐最后一排，没有后桌也没有同桌，前桌更是没搭理过她，她只能自食其力。
偶尔赶不上晚修下课前交作业，她会把作业带回家写，第二天自己交到办公室去，老师们也都习惯了。
第二节晚修下课后，楼筱去上厕所，回来发现顾思思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不仅没有身处他人教室的局促，还明目张胆地玩起了手机。
见楼筱回来，顾思思放下手机，问楼筱：“我能加你微信吗？”
楼筱：“我没带手机，先把手机号给你吧，你先加，我回去就通过你的申请。”
顾思思：“好！”
顾思思拿到手机号，欢欢喜喜地添加了楼筱的微信，一直在八班待到第三节晚修上课铃响才离开。
第三节晚修开始后不久，班主任过来通知全班同学，说是等月考成绩出来要开家长会，为了防止有家长没看到群信息，学校这边要求走读生回去通知家长，住宿生那边则由班主任挨个私聊联系。
十分寻常的家长会，楼筱根本没放心上，却不想系统突然冒出来，可怜兮兮道：【宿主大人。】
楼筱正在算遗传病概率计算的题，被打断思路也不恼，问：“怎的？”
系统前所未有地卑微道：【男主会来这所学校参加他弟弟的家长会，你去和男主告个白好不好？跪下求你了qaq】

第七章
楼筱对系统的请求感到困惑——
跟来参加家长会的男主告白？
“我的剧本里，好像没有这段。”楼筱说。
系统连忙解释道：【这段剧情确实不属于您，书中会在家长会上对男主一见钟情并且表白的人是顾思思，她与男主家世相当，表白失败后，还曾让父母跟练家提出联姻。】
楼筱：“……顾思思是高中生。”
【可以先订婚，等顾思思完成学业，再正式结婚。】
楼筱：“所以书里，他们结婚了？”
系统：【没有结婚，甚至连订婚都没有，但这是必须发生的剧情，可现在因为宿主大人您的出现，顾思思对男主一见钟情的可能性降至百分之二十，表白的可能为百分之五。】
说到最后，系统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哽咽：【要不是因为宿主大人，剧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求求宿主大人，帮个忙吧。】
楼筱：“我顶替她去表白，就能把剧情纠正回来吗？”
系统：【能的能的，根据系统计算确定，只要宿主大人去表白被顾思思撞见，顾思思一定会对宿主大人喜欢的人产生好奇，一旦她回家跟家人打听男主，顾思思的家人就会误会她喜欢男主，因此提出与练家联姻。】
楼筱单手撑着脑袋：“然后呢，既然这桩联姻根本不能成，为什么说是非常重要的剧情？”
系统：【这……】
楼筱提醒它：“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办事。”
系统只能屈服：【顾家和练家要联姻的传闻喧嚣尘上，女主会因为等不来男主的解释，彻底对男主死心，与男主分手。】
楼筱愕然：“分手？”
系统：【不瞒您说，这是本以追妻火葬场为主要题材的小说。】
追妻火葬场？
原主不曾关注过网络文学，因此楼筱也对这类作品知之甚少，还是上网找了几本来看，她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题材。
楼筱研究网文期间，顾思思曾在活动课来找她聊天，见她居然分神用手机看小说，不满地表示网络小说有什么好看的，并对楼筱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楼筱也意识到这么做不太礼貌，每次顾思思一来，她就会把手机收起，专心陪顾思思聊天，听她讲十二班今天又发生了什么趣事。
可等楼筱掌握了题材的含义不看网文后，不明真相的顾思思为了跟楼筱有共同话题，跑去看同题材的网文，结果不小心迷上了网络小说，还总跟楼筱抱怨追妻火葬场这个题材的男主一个比一个狗，女主也是，谈什么恋爱，吃什么回头草，专心搞事业不香吗？
系统抽泣：【顾思思对男主一见钟情的可能性降至百分之十，表白的可能小于百分之一。呜呜呜宿主大人，求求您收了神通吧。】
楼筱也很无奈：“……我不是故意的。”
系统：【所以您愿意去跟男主表白吗？】
楼筱：“如果我不去的话会怎样？”
系统：【您不会怎么样，但我会被回收销毁qaq】
楼筱错愕：“都到这地步了？那我跟顾思思认识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拦一下。”
系统“呜”了一声，听起来十分可怜：【当时一门心思想着说服您，等计算得出结论时，剧情偏差已经出现，且后续需要您来纠正剧情，系统不敢再对您进行精神电击。】
楼筱：“还算聪明。”
系统要是用精神电击逼她纠正剧情，她一定会反抗到底，想尽办法送这狗东西去死，可现实是系统足够识趣，因此她还真不打算拒绝。
于是她说：“行叭。”
系统的抽泣声停住，它小心翼翼向楼筱确认：【真的吗？】
楼筱：“作为交换，你要把全书剧情告诉我。”
系统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但得在您跟男主表白之后。】
今时彻底不同于往日，宿主会不会完成炮灰表妹的剧本它已经不做期待，只希望能把最重要的这个剧情点完成，躲开被召回销毁的下场。
当天晚上回到家，楼筱跑去慕冬阳房间。
慕冬阳今年大四，她本来打算出去实习，好好找份工作的，但在那天获得房东赔偿后，慕冬阳突然有了灵感，她通过自身经历以及搜集来的资料，整理出了租房的各种注意事项，结合自己被房东赶出去这件事，做了个视频。
如果单单讲租房注意事项，她的视频无疑是枯燥又无聊的，就算都是有用的建议，也只会被追求感官刺激的观众塞进收藏夹吃灰。
偏偏她还在视频里添加了自己被违约的房东赶出来，然后在亲戚的帮助下绝地反杀的剧情，既让人吃到了瓜，又不会让人觉得憋屈。
很快，那支视频就火了。
视频因点击量高上了y站首页的排行榜，加上慕冬阳之前制作的美食视频质量也不差，很快慕冬阳的粉丝数量就有了显著的提升。
慕冬阳为此兴奋了好几天，随后又陷入焦虑之中。因为她没把握自己接下来的视频还能这么吸引人，她害怕辜负新粉丝的期待，更害怕之前的热度只是昙花一现，所以她迟迟拿不出新视频的题材，稿子更是推翻了一遍又一遍，折腾到最后，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丧失了制作视频的能力。
楼筱不懂这些，也没法给出什么具体有效的建议，最后是慕冬阳自己摆脱焦虑，硬着头皮拍出了新的美食视频。
新视频发布之后慕冬阳终于冷静下来，她对楼筱说：“还是不敢拍视频更可怕。”
不满意就不满意，没热度就没热度，只要她还有拍视频的勇气，总能拿出让人满意的作品。
楼筱当时还想：慕冬阳终于有点女主角的样子了。
后来再想，身为追妻火葬场文里的女主，慕冬阳本身就是成长型人才，没毛病。
不过慕冬阳还是过于悲观，因为她之后的几个视频反响都很不错，粉丝数量不停增长，还接到了品牌方爸爸伸来的橄榄枝。
无法同时兼顾拍视频和实习的慕冬阳选择放弃实习找工作，决定做个全职up主。
对此楼国栋和褚秀珍反应不一。楼国栋担心慕冬阳不趁现在好好找工作，以后就业会更难，而且做视频收入不稳定，多次劝慕冬阳还是找份工作比较保险。褚秀珍倒是没劝，她只嘲讽过一次慕冬阳，说等着慕冬阳后悔，之后就再没表过态。
可好几次慕冬阳在家里拍视频，邻居小孩大吼大叫弄得慕冬阳拍不下去，褚秀珍都会在业主群里投诉。有回慕冬阳缺某地的食材，菜市场和网上都买不到，她也会走自己的进货渠道，替慕冬阳打听购买，完事儿还骂慕冬阳屁事真多。
逐渐开窍的慕冬阳能看出姨妈姨夫的用心，常用赚来的钱给家里买日用品，一方面是让姨夫放心，自己做up主是能赚钱的，另一方面也是感谢姨妈心口不一的帮助。
楼筱来找她时，她正在挑新视频的背景音乐，听到敲门声后摘下耳机，给楼筱开了门。
刚洗过澡的楼筱爬慕冬阳床上，问：“姐，你男朋友是不是叫练席。”
慕冬阳没想到楼筱会问起练席，笑容变得勉强起来：“啊、对，你怎么知道的？”
楼筱一脸认真地在慕冬阳面前扯谎：“他弟弟和我一个学校，我别人听说的。”
慕冬阳彻底愣住，只因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练席的弟弟居然和楼筱上同一所学校。
明明一个多月前，刚得知楼筱在学校被孤立的她曾跟练席说起过楼筱，还在练席面前对楼筱的学校表达了不满，可练席一个字都没提过自己的弟弟。
是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
楼筱假装没发现慕冬阳的低落，很是八卦地跟慕冬阳打听：“姐，我未来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要不家长会你替我爸来好了，还能跟他见面，顺便出去约个会。”
慕冬阳咬着唇仔细考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我视频没剪完，还是不去了。”
楼筱像是才发现什么，小小声问：“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慕冬阳别开脸，看向电脑，看似是在认真找音频素材，实际连耳机都没戴上，她说：“也不算是吵架吧。”
楼筱大胆猜测：“他劈腿了？”
“没有！”慕冬阳飞快否认，转头对上楼筱关心的眼神，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就是我发现，他好像根本不喜欢我。”
楼筱皱起小脸：“他对你不好？”
很多追妻火葬场的文里，男主前期对女主都很不好。
慕冬阳：“他对我挺好的，也很温柔，但那种好和温柔，都太有距离感了……”
“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吗。”慕冬阳回过神，赶楼筱回去睡觉。
楼筱不高兴地往外走，嘴里嘟囔：“别总把我当小孩。”
系统看着宿主发挥演技，感觉有些毛毛的，因为它知道，宿主大人是在给家长会找练席表白做铺垫，这样事后就能说自己是为了帮慕冬阳试探感情，故意表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楼筱刚要关上房间门，慕冬阳突然问她：“对了筱筱，我之前做灯影牛肉的视频，后面把你吃的画面给拍下来了，我能把那段放到视频结尾的花絮里吗？”
楼筱总是吃慕冬阳拍视频做出来的美食，也没想起灯影牛肉是哪一次，随口应道：“行啊。”
家长会在下午举行，到校的家长先去大礼堂听学校领导讲话，然后再前往自家小孩的教室，听班主任讲话，讲话结束后，还能留下找老师进行一对一的交流。
学生们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自习，等大礼堂那边解散，学生就必须离开教室，把教室腾出来给家长。
高二十二班比较特殊，他们从第一节自习课开始就满楼乱窜，顾思思胆子大，直接混进八班，坐在楼筱身旁的空位上用手机看小说。
第一节自习快下课的时候，顾思思手机一震，收到了同班同学的微信。
她切出小说app的页面，把同学发来的信息看了一遍，转头问楼筱：“筱筱，你想不想到校外玩？”
正在配平方程式的楼筱：“校外？怎么出去？”
顾思思：“翻墙啊，我们班有好几个都出去了，刚刚还在朋友圈发了他们在火锅店的照片。你要去吗？要去我带你出去。”
听见“火锅”两个字，楼筱险些就答应了。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要当着顾思思的面跟练席表白，不仅不能离校，还得把顾思思也留下。
她说：“我不能去，家长会结束后，我爸肯定会找我的，你要去吗？”
楼筱虽然嘴上没说，但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希望顾思思能留下陪她。
顾思思也知道楼筱在八班的情况，平时她看楼筱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觉得楼筱超酷，还觉得自己就是欣赏这样的楼筱。如今突然看见楼筱依赖她的模样，她非但不觉得幻想破灭，反而有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她忙道：“不去，我留下陪你。”
楼筱还惦记着火锅：“这个周末我请你去吃火锅吧，就当是补偿。”
顾思思高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兴奋的顾思思当即就开始规划起了周末的行程，还问楼筱要不要去剪头发。
“你的刘海也该剪了。”顾思思伸手拨了拨楼筱的刘海。
原本在眼睛上面的平刘海已经盖住了眼睛，每次都需要拨到两边才能不遮挡视野。
楼筱：“不用，我准备留长，梳成中分。”
顾思思：“可现在这样多不方便啊，又挽不到耳朵上，不然买个夹子夹上去吧。”
楼筱想了想，点头：“也行。”
顾思思：“我知道一家店，那里的夹子超级可爱，周末我带你去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进来说大礼堂已经解散，还点出几个同学给待会过来的家长倒水，其他同学则离开教室。
楼筱有些担心楼国栋会在她的班上被欺负，谁知楼国栋脾气好，又善于倾听，在大礼堂听领导讲话那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和好几个八班的家长认识并熟悉。
楼筱领楼国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还有一位大叔特地从自己小孩的座位上离开，坐到了楼国栋身边的空位上，跟楼国栋胡吹瞎侃。
楼筱给他们倒了杯水，那位大叔直夸楼筱懂事，楼筱谦虚几句，跟楼国栋打声招呼就放心地带着顾思思离开了八班。
踏出班级，系统的声音响起：【男主还在教学楼旁边的单车棚里打电话，这会儿下去正好能撞见十二班的学生，顾思思会去和那位学生打招呼，您按照我说的时间去表白，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让顾思思撞见你向男主表白的现场。】
系统所言不虚，楼筱跟顾思思下楼后，顾思思果然看到了十二班的同学，跑去打招呼。
楼筱靠在楼梯口的墙边，等待系统发号施令。
【宿主大人，就是现在！】
系统话音才落，楼筱便给手机开了录音，随后走出楼梯口，绕进旁边的单车棚。
避开人群进单车棚打电话的练席刚把手机放下，抬头就撞见迎面而来的楼筱，并一眼认出楼筱是自己女朋友的表妹，因为自己曾在女朋友的照片里，见过她。
如果说十二班是不服管教，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就到处乱窜，那一班就是拥有特权，早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就被班主任告知，他们能提前离开教室，前往图书馆或临时被征用来当自习室的艺术楼。
盛翊身在一班心在十二班，抱着篮球就跟十二班的同学打球去了，练望舒也跟去活动了一下，快下课的时候犯了烟瘾，就跑教学楼后面抽了支烟。
教学楼背面就一条路进出，必须经过单车棚，而就在他抽完烟要出去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亲哥打电话的声音。
真是见了鬼了。
一身烟味的练望舒在拐角处退回来，靠到墙上，准备等他哥离开再出去。
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天，下课铃响了都没等到他哥打完电话。
练望舒越来越不耐烦，心里骂骂咧咧。
终于等到练席打完电话，练望舒没能等到他哥离开的脚步声，反而听见另一道脚步声跑进单车棚，站定停住。
随后他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问他哥：“你是练席吗？”
练席“嗯”了一声，说：“我是，你是楼筱对吧，我听冬阳说起过你。”
女生：“不提她，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练席似乎有不好的预感，声音停顿了一下，才道：“你说。”
女生轻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郑重道：“我喜欢你。”
？
什么鬼？
练望舒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迈出拐角看了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两人侧对着他，他哥就不说了，表情必然是错愕的，至于跟他哥表白的女孩……
女孩大概是刚从开着空调的教室里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袖子长过手背的校服外套。
和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相反，女孩身姿娇小，个头才到他哥胸口，和他哥说话时需要仰着头，过长的刘海因此微微散开，露出眼睛。
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猫似的，看着他哥。

第八章
练望舒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孩，就在他哥生日那天，后来他哥发过女孩的照片给他，说是他未来嫂子的表妹，和他一个学校，还让他在学校里照顾照顾。
照顾？
照顾一个挖自己表姐墙角的女生？
嗤！
练望舒对楼筱的行为感到鄙夷。
因为角度和距离问题，两人都没发现练望舒，楼筱还催促陷入沉默的练席给她一个回答：“你不说些什么吗？”
练席如楼筱所愿，开口给出答复：“我只喜欢你姐。”
楼筱一脸“我不信”，追问他：“真的吗？你真的只喜欢我姐？”
练席点头：“真的。”
练席把楼筱当成小孩来看，倒是没跟练望舒一样把楼筱当成挖人墙角的第三者，只觉得小孩不懂事，想一出是一出，正准备再劝几句，结果人根本不纠缠，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练席心叹：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练席想等楼筱走远了再出去，余光觑到一抹身影，扭头看见他弟倚在拐角处的墙上，双臂环胸看着他。
练席朝练望舒走去，练望舒站直了身，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被眉头微蹙的练席打断：“怎么一股烟味，你又抽烟了？”
练望舒：“……”
妈的把自己刚抽过烟这事儿给忘了。
楼筱走出单车棚，先结束手机录音，然后在楼梯口找到了回来找她的顾思思。
系统告诉楼筱：【顾思思刚才亲耳听到了您向男主表白的话。】
听到了就行。
楼筱确认计划顺利，问顾思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思思下意识想要隐瞒自己偷听的事实，对楼筱撒了谎，说：“就、就刚刚，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等我走了呢。”
楼筱指了指单车棚：“去里面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初中部的植物园逛逛吗？走吧。”
顾思思犹豫不决地“嗯”了一声，没走几步又特别不自然地说道：“那什么，我刚刚遇到班上的同学，她说班主任叫我过去，可能是因为我爸妈没来参加家长会，想找我问问，我……我可能要先去一趟办公室。”
楼筱大概能猜到顾思思现在是个什么心态，也不挽留：“好，那你去吧。”
顾思思离开后，楼筱去学校超市买了一盒小熊饼干，边吃边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休息。
系统：【顾思思在躲宿主大人。】
楼筱没带水，怕噎着，所以吃得很慢：“正常，从练席的话就能猜出我刚刚是在和我姐抢男人，顾思思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肯定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我。”
【那怎办啊？】系统问。
楼筱好笑：“装什么，你都能计算出顾思思下楼就能遇见同班同学，怎么可能计算不出顾思思知道我抢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后会有什么反应？”
系统心虚沉默，它确实早就预见了如今的结果，并故意隐瞒了相关部分，只说“顾思思会因为好奇和家人打听练席”，没有说顾思思除了会对楼筱喜欢的人好奇，也会对喜欢上自己姐姐的男朋友的楼筱，产生疏离。
它怕一旦说了，楼筱会舍不得顾思思这个朋友，拒绝交易。
然而楼筱非常沉得住气，她说：“等我姐和练席分手，我再跟顾思思解释清楚就行。”
系统听完非常感动，因为楼筱是为了帮它纠正剧情才被顾思思误会的。
楼筱打断系统的感动，说：“现在可以把剧情给我了吧。”
系统：【可以可以，全书剧情入载中，请宿主大人稍候……】
【全书剧情入载完毕！】
楼筱猛地被塞了一脑门剧情，花了点时间才把剧情看完。
就像系统所言，这是一本追妻火葬场题材的小说。
女主慕冬阳从小在姨妈姨夫家长大，书中是这样描述褚秀珍和楼国栋的——慕冬阳的姨妈尖酸刻薄，说话刺耳难听，姨夫性格软弱，还吃软饭。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慕冬阳有着非常明显的讨好型人格，她事事都会先考虑别人，很少在意自己，被欺负了也不敢发脾气，生怕让别人为难。
这样的她，在大三那年认识了被母校邀请来演讲的男主练席，并在大四开学前的暑假，和练席确定了情侣关系。
但因为练席与慕冬阳家庭背景相差太大，慕冬阳这段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她努力想要融入练席的朋友圈子却怎么也融不进去，而且练席对她的态度也不够亲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倒贴的那个，练席根本就不喜欢她。
慢慢的，就连慕冬阳自己也开始觉得，练席对她没有感情，答应她的表白，或许只是为了找个挡箭牌，让身边的异性不要再纠缠自己。
可慕冬阳依旧卑微地爱着练席，奢望练席迟早有一天能喜欢上自己。
后来她听说练席要和顾家千金订婚，她不敢直接问练席，怕练席觉得她烦，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练席的解释，暗恋练席的凌雪衣还来找她出气，明知道订婚一事只是谣传，还暗讽她死皮赖脸留下是不是想当小三，她这才终于死心，明白自己对练席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
住在练席家的她搬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用手机发一条信息跟练席提出分手，随后拉黑了所有和练席有关的联系方式。
碰巧那天练席出国，飞机落地才发现自己女朋友没了，偏他还走不开，等再回国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练席以为慕冬阳仅仅是因为自己要订婚的谣言而选择分手，并认为自己只要解释清楚，就能挽回这段感情。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慕冬阳是真的不要他了。
受过情伤的慕冬阳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遍全身的肉，重新长出的皮肉是她，也不是她，她甚至开始习惯网上的恶评，再也不会因为一两条莫名其妙的指责而难受得睡不着觉。
她变得没心没肺，也变得越来越坚强。
练席对慕冬阳的改变感到诧异，但还是决定重新追求慕冬阳，在这个过程中，练席意外发现慕冬阳居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过这么多的委屈，他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尊重过慕冬阳，也没有一个把慕冬阳当成过他喜欢的人来接纳。
后来练席在网上看到身为y站知名up主的慕冬阳跟一个歌手传绯闻，终于明白自己才是伤慕冬阳最深的那个人。
可笑他在国外的时候还奇怪，慕冬阳为什么要为一个根本没有依据的谣言选择跟他分手，如今自己喜欢的人被谣传和别人在一起有多煎熬难受，他也体会了一遍。
之后足足二十万字都是练席的漫漫追妻路。
慕冬阳曾经受过的委屈都让练席自己体会了一遍，练席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向喜欢的人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再逃避去给父母扫墓这件对他来说极为艰难的事。
小说的结局没有什么“危难之际以命相护，因此旧情复燃”的狗血，也没有“练席生死不知，慕冬阳饱受惊吓后发现人还活着，感叹世事无常，决定不再浪费光阴和练席复合”的戏剧，就是两人在平常的生活中一点点治愈曾经的伤痛，慢慢成为更好的自己，最后破镜重圆。
整篇文看完，楼筱明白了。
练席也是喜欢慕冬阳的，问题是他的性格太过内敛，而且对感情方面没有经验，过于迟钝，加上一群猪队友拖后腿，这才打造了一座焰势凶猛的火葬场。
楼筱咔嚓吃掉最后一块小熊饼干，起身去找垃圾桶扔食品的包装袋。
她一边找，一边对系统说：“书都看完了，接下来，我们需要谈谈。”
系统小心翼翼道：【您说。】
楼筱：“告诉我，剧情低于百分之几，你会被销毁。”
系统不敢回答，生怕说完楼筱就奔着将它毁灭去了。
楼筱：“你要是不回答，我就让慕冬阳和练席没法复合，结局都达成不了，你说你还能不能活？”
直到楼筱漫不经心露出獠牙这一刻，系统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原来的楼筱不知道剧情，所有破坏剧情的举动都是误打误撞，可如今她知道了剧情，要想拿破坏剧情来威胁系统，简直易如反掌。
系统这回是真的哭出了声。
楼筱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耐心地等系统哭完才重复提问：“百分之几？”
系统迫于楼筱淫威，哽咽着给出了回答：【百分之、百分之六十，其中开头和结尾就占了百分之四十，还有百分之二十是重要转折，剩下百分之四十是剧情细节。】
楼筱打一棍子给颗甜枣：“如果我说我会帮你，保证那百分之六十的底线，你能做到对我毫无保留，再也不出现像这次一样刻意隐瞒的情况吗？”
系统惊得打了个嗝：【您、您还愿意帮我？】
楼筱：“我不做赶尽杀绝的事情，况且要不是你选了我，我也没法来到这个世界，就当是报酬好了。”
楼筱说的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是，她担心系统完不成任务，那什么管理局不仅会销毁系统，还会来找她麻烦，为防万一，在摸清楚管理局的底细之前，她选择把系统忽悠为己用，反正系统也确实挺好用的。
楼筱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部分真实想法，因此系统的测谎机制没有被惊动，系统沉默片刻，小小声道：【谢谢宿主大人，您人真好，我保证，再也不会隐瞒您了。】
楼筱忍不住悄悄感叹：这系统原来有这么蠢吗？
应该是有的，不然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楼筱恩威并施：“但你记住，你要再敢对我有所隐瞒，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系统：【记住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是……楼筱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她问过系统，这段练席承认自己喜欢慕冬阳的录音，并不能影响剧情，因为慕冬阳认为练席不喜欢自己，并不是一件事两件事造成的，而是很多个事件，加上无数细节累积导致的结果。
光凭这一段录音，根本挽回不了什么，但能让楼筱避免被误会。
家长会结束后，楼国栋打电话找楼筱，说是已经跟班主任打过招呼，能提前带她放学回家，毕竟下午没课，楼国栋也不是唯一这么做的家长。
楼筱回家立马去找慕冬阳，兴奋地把录音放给她听，还得意地问她：“这下不担心了吧，他就是喜欢你的。”
慕冬阳带着耳机，愣愣地听完了这段手机录音。
她做梦都没想到，楼筱会为了她跑去跟练席告白。
她听完录音后，想的不是练席这话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拒绝楼筱才找的借口，她想的是，楼筱这么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跑去跟不熟悉的男人表白，不可能一点紧张害怕都没有，但她还是去了，就因为自己说练席不喜欢自己。
这孩子真是……
慕冬阳摘掉耳机，用力抱住了楼筱。
楼筱身体一僵，努力克制本能不把人推开：“……姐？”
慕冬阳没撒手，哑着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行吧，楼筱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
慕冬阳抱着楼筱安静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不全是因为感动，也是因为她终于确信，自己从如今的楼筱和姨妈姨夫身上得到了一直以来都在渴求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与练席给她的距离感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愈发感到迷茫，不确定自己和练席这段感情的尽头，到底有没有她所想要的未来。
——几天后，她确定了答案。
她听说练席要和别人订婚了。
知道传言后的她犹豫过要不要找练席要个解释，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敢，但自从明白了当硬骨头的好处，她的胆子和脾气都有些见长，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当面找练席，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练席说那些是谣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解释，也没有着急惊慌，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她会不会因为这场误会而不高兴。
练席的态度让她因谣言而产生的不安与惊慌，显得像个笑话。
之后练席接到电话，说是要先离开。
慕冬阳没有挽留，自己坐车回了家。
到家后慕冬阳又接到了练席的电话，对方告诉她自己要出国一阵子。慕冬阳知道练席一定是因为工作才需要离开，她不想耽误练席的工作，更不想让自己的分手宣言显得像是在耍脾气挽留对方。
于是她把说分手的话咽了回去，等确定练席已经登机，手机也打不通，她才给练席发了分手的信息，然后拉黑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
系统喜极而泣：【最重要的转折剧情终于完成了qaq】
在大众点评上找火锅店的楼筱：“恭喜。”
系统：【宿主大人真的准备周末约顾思思出来吃火锅吗？】
自从那天家长会后，顾思思就再也没来找过楼筱了，班上有同学说起这事儿还会故意当着楼筱的面笑得很大声。
楼筱：“说好要约的，当然得约。”
系统：【那顾思思要是不来呢。】
“再说吧。”
反正吃火锅的钱爸妈已经给了，慕冬阳还转了个红包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顾思思要是不来，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至于顾思思会不会一直对她误会下去，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她这边是无所谓的，只要不影响她活在这个世界，一切随缘，不强求。
邀请顾思思周末吃火锅的微信发出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复，直到周六下午，补完课不用上晚修的楼筱回到家，拿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发现顾思思在十分钟前回复了她的邀请——
顾思思说：“周末见。”

第九章
周末当天太阳很大，楼筱准备出门的时候，慕冬阳正用卡式炉在两个摄像头下熬煮麦芽糖浆，据说是要做龙须酥。
麦芽糖浆是从小麦开始做起的，花了一个星期等发芽，为防止翻车，慕冬阳还网购了一大罐现成的麦芽糖，打算先用现成的麦芽糖做练习，确保熟练后再用自己做的麦芽糖拉龙须酥。
换好衣服的楼筱溜达到桌边，巴巴地看着那一锅逐渐浓稠的麦芽糖浆，提醒慕冬阳：“姐，你做好记得给我留一点。”
分手后的慕冬阳除了难过，更多的是解脱，因此情绪并不特别低落。
她用签子卷了一小坨锅里的麦芽糖给楼筱，让楼筱出门记得带上遮阳伞，多喝水小心中暑。
“知道啦。”楼筱拿过签子，背着小挎包跑去玄关换鞋拿伞。
楼筱和顾思思约好碰头的地方是学校门口，周日的学校格外安静冷清。
楼筱把吃完麦芽糖的签子扔进垃圾桶，转头看见顾思思从学校里面出来。
走出校门的顾思思穿着一身非常简单的便服，短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脚上还踩了一双洞洞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跟楼筱一块去吃火锅的样子。
楼筱却无所谓她是什么打扮，将自己的伞往她头上斜了斜，说：“我找了两家火锅店，地址和两家店的截图都发你了，看你想去哪家。”
顾思思注意到楼筱给自己遮太阳的动作，心里有些动摇，却还是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我今天约你来，不是要跟你去吃火锅的。”
“不去吃火锅？”楼筱一脸困惑。
顾思思深吸一口气，对楼筱说：“那天家长会，你在单车棚里跟练席表白的话我都听到了。”
楼筱愣住：“你认识练席？”
顾思思懒得提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只说：“我小叔认识练席，我问过我小叔，他说练席有女朋友，练席的女朋友就是你姐对吗？”
楼筱一副才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的表情，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道：“嗯，练席确实是我姐的男朋友。”
猜测被证实，顾思思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简直要憋死：“那可是你姐，不是别人，你怎么可以……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今天答应见你，是想跟你说：我们以后别见面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思思说完，转身要回学校，结果没走几步就被楼筱一把抓住手臂。
顾思思不耐烦道：“干嘛？”
楼筱：“你要不要，听一下我的解释。”
顾思思抿了抿唇，她实在很难忘记自己和楼筱的初见，也清晰记得那之后两人相处的时光。
虽然初见的时候，楼筱直接动手揍了拿球砸人的男生，但其实平日里，楼筱的性格非常随和，哪怕因为她的出现耽误了学习，也从不会埋怨她，还总是非常有耐心地陪她说话。
过往的和谐相处让顾思思无法抽身离去，她给了楼筱向她解释的机会。
楼筱把伞塞进顾思思手里，低头从小挎包中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和耳机线。
她插上耳机线，把耳塞递给顾思思。
顾思思不明所以地将耳塞塞进耳朵，看着楼筱打开语音备忘录，点开了里面唯一的一段录音。
那日楼筱与练席的对话从耳塞里传出来，顾思思听完，一脸困惑，问：“你录这个干嘛？”
楼筱：“家长会之前，我问我姐要不要替我爸来参加家长会，这样家长会结束，她还能跟她男朋友约个会，但我姐拒绝了。”
顾思思一听，八卦的天性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吵架了？”
楼筱耸了耸肩：“我也是这么问我姐的，可我姐说没有，她只是觉得，练席不喜欢她。”
顾思思回忆了一下练席的模样，心想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会喜欢人类的模样。
可是——
“可他们是男女朋友吧，不喜欢谈什么恋爱？”顾思思问。
楼筱：“所以啊，我跑去跟练席表白，录下录音给我姐听，向我姐证明练席是喜欢我姐的。”
顾思思沉默片刻，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扶住额头：“你是认真的吗？”
楼筱微微红了脸，像是才发现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一言难尽，但她还是点头：“嗯，我那会儿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他刚好一个人，我姐又因为他的事情把自己弄得很难过，我就去了。”
顾思思明白了，难怪当时楼筱再三确认练席是不是只喜欢她姐，确认完走得毫不留恋，现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啊！
顾思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半晌才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不用道歉，你愿意直接跟我说明原因，我很高兴，不然误会解不开，我俩就真没办法继续当朋友了。”楼筱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你这几天一直没找我，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和我原来的那个同桌一样，听了其他女生的话，不想再理我了。”
顾思思愧疚得不行，她向楼筱保证：“下回要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求证！”
“好。”楼筱应下，然后问：“那我们还去吃火锅吗？”
她是真的很想吃火锅！
顾思思咬了咬唇：“怎么办，我不知道是误会，还打算跟你绝交完就走，所以今天和同学约了在大礼堂排练校庆的话剧，可能没时间陪你去吃火锅。”
这是楼筱没想到的，她眨了眨眼：“那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
反正这顿火锅她是一定要吃的。
顾思思不希望楼筱一个人去吃火锅这么孤独，于是她问楼筱：“可不可以今天不吃火锅，我请你吃寿司？”
“寿司？”
顾思思说：“学校附近不是有家寿司店嘛，除了寿司他们还卖蛋包饭和石锅饭，我有他们家微信，可以让他们把东西做好从体育馆的围墙那边偷偷送进来。”
这样又能让自己留学校排练，又能让楼筱吃上好吃的，一举两得！
楼筱早就听说过那家寿司店，还时常看见同班同学不回家吃饭也不吃食堂，偷偷打包那家店的寿司来教室吃，因此垂涎已久，反正火锅下回还能吃，这回先吃寿司也行。
两人说好后，顾思思带着楼筱进了学校。
周日的学校不是谁都能进的，顾思思拿一张紫色的磁卡在感应器上嘀了一下，让楼筱先过，等闸口关上，又拿紫卡重新滴了一遍。
保安亭里的保安看见，问了一句，顾思思一点不心虚地说道：“她也是来排练的。”
保安这边被校领导打过招呼，确认楼筱也是他们这儿的学生后就放她们进去了。
顾思思带着楼筱往大礼堂去，路上她问楼筱：“你姐和练席现在怎么样？”
楼筱遗憾道：“还是分手了。”
顾思思：“是不是因为你姐听说他要订婚了？你跟你姐说，那是谣传，不是真的。”
楼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是谣传？”
顾思思满头黑线：“因为谣言里跟练席订婚的就是我，都怪我小叔，一看我打听练席，就以为我喜欢练席，多大个人了做事没一点靠谱，居然跑去找练席的爷爷问要不要撮合两家的小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简直神经病，还好练席的爷爷没答应，不然还得想办法回绝，麻烦死了。”
楼筱：“原来是这样。”
顾思思：“所以你快点和你姐说，别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因为误会掰了。”
“那倒不用。”楼筱说：“我姐问过练席，知道那是谣言，她和练席分手，也不全是因为谣言。”
顾思思：“那是因为什么？”
楼筱摇头：“不清楚，我姐没和我详细说过，我也不敢问太多，怕她难过。”
抵达大礼堂，高高的舞台上有几个学生在对英文台词，舞台下的空地上，一大伙人在制作背景板和道具。
顾思思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让楼筱坐下，自己拿着手机用微信跟寿司店点餐，因为吃的人不少，她点了一大堆，付完钱后让楼筱帮她看着手机，说店家送到体育馆外面会发微信给她，到时候她叫几个同学去拿。
说完，顾思思就跑去排练去了。
顾思思说，这是为校庆准备的话剧，楼筱坐着听了一会儿，根据台词和道具连猜带蒙，觉得他们演的应该是灰姑娘。
为了让话剧更有可看性，顾思思饰演王子，灰姑娘的继母则由一个胖胖的男生来扮演，灰姑娘的两个姐姐也都是身材非常魁梧的男生，唯独灰姑娘，是个个子矮小长相清秀的……男生。
全剧反串。
楼筱饶有兴致地围观了片刻，直到有个同学因为需要人帮忙扶着泡沫板进行切割，把楼筱叫过去搭把手，楼筱这才加入进去，跟着一块忙了起来。
大约四十来分钟后，顾思思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寿司店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到体育馆的围墙外。
顾思思叫上好几个同学去拿，剩下的同学开始收拾道具，把桌椅都搬过来摆好当餐桌。
那家寿司店的东西分量很足，一大群人放开了手脚去吃，顾思思怕这群饿狼吃得太凶猛，替楼筱抢了半份蛋包饭，半份泡菜炒饭，还夹了几块海草寿司和一份土豆泥沙拉。
有同学笑说这么多，楼筱一个女生怎么吃得完，结果楼筱真就把顾思思替她抢来的东西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一伙人也不排练，拿着道具在那玩儿。
一个女生不知道楼筱的情况，为了刺探军情特意问楼筱：“你们八班是什么表演？”
八班的表演？
楼筱摇头：“我不知道，没听他们说过。”
顾思思想带楼筱一块参加校庆表演的筹备，就说：“要不你来我们班凑个数好了。”
楼筱非常实诚：“我英语不好。”
顾思思：“做后勤也行啊，你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的话……”楼筱没怎么犹豫地说道：“大概是唱歌吧。”
她上辈子是异二代，从出生就有异能，且异能和歌声有关，异能的强度直接跟歌声质量挂钩，几乎大半辈子都在练歌唱歌，年幼时被控制最严重的时期，她甚至不被允许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只为保护她的嗓子。
原主的声线和唱歌这方面的潜能跟曾经的她相差无几，想要重新练回来并不难，但她觉得没必要，反正都没异能了，还这么努力唱歌干嘛。
顾思思：“唱一个来听听。”
楼筱刚想答应，一个男生拿着手机跑过来，压着声十分激动地问楼筱：“你是小鸟的表妹？！”
慕冬阳在y站的id叫“腿长的白啾”，她的粉丝一直戏称她“小鸟”。

第十章
男生名叫赵奚，就是话剧里饰演灰姑娘的那位。
他是很早之前就关注慕冬阳的老粉，暑假期间慕冬阳开补习直播，他一个堕落到十二班的学渣硬是守在直播间听课做笔记，还在开学考试上考了个全班第三的成绩。
成绩出来后他曾私信慕冬阳，慕冬阳也非常高兴自己的直播能给粉丝带来帮助，私信回复中好一番鼓励，看得赵奚热血上头，当天就跑去买了一大堆学习资料，可把他爸妈吓够呛。
因为太过喜欢慕冬阳，赵奚没少在班上跟同学进行安利，也确实有那么几个和他一样粉上了慕冬阳，但没他这么狂热，每次慕冬阳发布视频，他总是能风雨无阻，第一时间发现并打开观看。
比如刚刚他就点开了慕冬阳半分钟前最新发布的视频，并发现视频最后有两段花絮，里面首次出镜的小鸟表妹，分明就是顾思思带来的那个叫“楼筱”的八班女生！
于是他飞快跑来找楼筱，跟楼筱进行求证。
楼筱猜是灯影牛肉那期视频发布了，不过考虑到“小鸟”这个昵称的普遍性，楼筱还是进行了确认：“你说的‘小鸟’，是指‘腿长的白啾’吗？”
赵奚点头：“对！”
楼筱这才给予肯定的回答：“嗯，我是她表妹。”
赵奚兴奋疯了：“居然真的是！！！”
赵奚的反应引起了顾思思和其他同学的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啊？”
赵奚立马将视频发到班群里，迫不及待地跟同学们进行了又一次的安利。
顾思思戴上耳机点开视频，见楼筱也凑过来，就分了一只耳机给她。
慕冬阳的视频风格和她本人完全不同，非常活泼欢快。
视频开头，慕冬阳简单讲述了灯影牛肉这道美食的起源地和文化背景，并展示买来的成品是什么模样，随后就是食材的筹备。
灯影牛肉需要把大块牛肉切片，但慕冬阳怎么切都切不好，不是把肉切烂，就是切得太厚。
在拿两大块牛肉练手，导致全家吃了好几天韭菜炒牛肉末、青椒炒牛肉、火锅涮牛肉后，她终于用手切出了风干后能透光的牛肉片。
剩下就是烤制，再油炸，最后裹上酱汁，灯影牛肉便算做好了。
整个视频节奏流畅，文案风趣，努力切牛肉片却多次翻车的部分搭配上全家被迫吃了好几天牛肉宴的片段，既凡尔赛又笑点十足，看得人非常放松，问题是……这和楼筱有什么关系？
视频里只有up主露了脸，up主的家人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赵奚为什么会看了这个视频就知道楼筱是up主的表妹？
就在顾思思困惑之际，视频里的慕冬阳讲完了结束语，画面一黑，屏幕中央出现了“花絮”两个大字。
背景音乐响起，是节奏非常轻快的“欢沁”，新出现的画面中慕冬阳正在熬煮酱汁。
油炸完的薄脆牛肉片放在锅边的烤盘里，就等酱汁熬完刷到牛肉片上，整道菜便可大功告成。
就在这时，画面往左边展开，原来拍摄途中，一直有个女孩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盯着牛肉片看。
女孩毫无疑问就是楼筱。
顾思思看着视频里楼筱紧盯牛肉片的模样，心里若有所感，碰巧这时飘过一条弹幕：【牛肉片，危】
正好契合了顾思思的预感，还渲染出了紧张的气氛，让顾思思忍不住笑了一声。
视频里，楼筱抬眼瞄了瞄专心熬煮酱汁的慕冬阳，悄悄伸出手，从烤盘边缘挪了张炸好的牛肉片，飞快塞进嘴里。
下一秒，清脆的咔嚓声打断了节奏轻快的背景音乐，楼筱似乎没想到牛肉片能脆成这样，被惊得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慕冬阳也发现了楼筱的偷吃行为，四目相对，两人齐齐陷入沉默之中。
三秒后，女孩动了，她把嘴里的牛肉片彻底嚼碎，咽下去，这里慕冬阳还配了一个吞咽的音效。
莫名的喜感使弹幕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当然也有人好奇女孩是谁。
结果第二条花絮就解答了这个疑惑。
因为第二条花絮加了行字幕，上书：《教你们怎么用烤坏的灯影牛肉制作表妹捕捉器》。
镜头下是慕冬阳烤坏的一批灯影牛肉，它们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慕冬阳在画面远处的厨房里，背对着镜头，捣鼓疑似出故障的烤箱。
视频正片里说过，烤坏这批牛肉片一点都不脆，非常难咬。可花絮里，楼筱多次路过桌前，路过的速度保持匀速，但每次经过都能捞两片烤坏的牛肉片来吃，一点都不嫌弃这批牛肉片的口感。
弹幕乐坏了——
【小鸟快回头！表妹上钩了！！】
【学废了学废了，现在就差一个表妹】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上期放进冰箱的两盒冰淇淋，拿出来就剩下一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视频拍摄环境极其恶劣】
在楼筱吃掉了大半的牛肉片后，慕冬阳终于发现楼筱在干嘛，爆发出一声怒吼：“烤坏的不能吃！！”
花絮部分戛然而止，结束得非常到位。
顾思思忍笑忍得肩颤，楼筱倒还好，也不觉得丢人，还用顾思思的y站账号给视频点了个赞。
顾思思看她点赞，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并把视频放进收藏夹，还顺手给慕冬阳的账号点了个关注。
赵奚虽然很喜欢慕冬阳，但也知道分寸，不敢跟楼筱要慕冬阳的私人联系方式，只敢拜托楼筱替他跟慕冬阳要个签名。
楼筱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点了点头：“可以。”
赵奚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大恩不言谢！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表妹！”
被当场认亲的楼筱：“……倒也不至于。”
话剧排练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
十二班一众同学在校门口道别，楼筱还惦记着那顿火锅，就问顾思思晚饭要不要和她一块在外面吃。
顾思思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翻出楼筱之前找的那两家火锅店的截图，商议后决定去比较近的那家自助火锅店。
火锅店在购物中心里面，吃完火锅出来，顾思思想起两人曾经的约定，带楼筱在购物中心找发夹，最后在一家饰品店里，帮楼筱挑了一枚云朵形状的金属发夹。
离开的时候顾思思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顺路把楼筱也送回了家。
同顾思思告别，楼筱独自一人走进小区，安静了一天的系统出声感叹：【没有失去顾思思这个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楼筱：“我以为你早就能计算出结果。”
系统嘿嘿一笑，谦虚道：【宿主大人是系统无法计算的变数，和您有关的一切，系统不敢断言。】
不然也不会被拿捏成如今这幅德行。
解开了顾思思那边的误会，楼筱准备跟系统打听管理局的事情，脚下一转就进了小区花园，顺带拿出手机在家族群里给父母报平安，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就是吃太饱，在楼下花园散会步在上去。
楼国栋在群里让她别往花草多的地方走，免得被蚊子咬。
褚秀珍骂她家里的饭不吃，非得跑外面吃，居然还把自己吃撑了。
慕冬阳说今天下午做好的龙须酥放在冰箱，让她明天再去拿，别真把肚子吃坏。
楼筱一一回复完，将手机放回到了小挎包里。
七八点左右的小区花园灯火通明，特别是滑滑梯那边，物业怕小孩看不清摔着，一整排的灯，把夜晚照得跟白天一样亮。
楼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问系统：“书中的剧情到我姐和练席结婚就结束，那之后你是恢复休眠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当然是离开这个世界，除了这里以外，还有好多还多的书中世界需要系统进行剧情监控。】
楼筱：“就是说剧情结束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系统：【宿主大人是舍不得我吗？】
楼筱：“算是吧。”
系统用精神电击控制过许多任宿主，第一次被宿主“舍不得”，有些高兴道：【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速也不同，要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您的。】
很好，楼筱心想，这个世界虽然被称为“书中世界”，但也仅仅是指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正在进行书中的剧情，就算剧情结束，世界也不会被停止或毁灭，还能照常运行下去。
楼筱继续：“你们系统要经历的惩罚很可怕吗？要不我尽量帮你把剧情完成度弄高点？”
系统求之不得，它卖惨说：【非常可怕，比精神电击疼多了，宿主大人你可一定要帮我。】
楼筱：“好，我也怕你完成度太低，管理局会来把我处理掉。”
系统：【不会的。】
三个字刚出口，系统就意识到自己又因为愚蠢，丢失了一个吓唬楼筱的机会。
它陷入短暂的沉默，楼筱却不打算放过它：“为什么不会？”
系统没想到宿主会越问越深，忙道：【原因涉及管理局内部咨询，无法告知宿主。】
楼筱：“如果我非要你说呢？”
系统：【系统会因涉嫌违反规定，被禁言一个月。】
系统感到些许不妙，连忙对楼筱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这一个月，我都没办法为宿主大人提供任何帮助。】
楼筱一点不介意，还说：“那不正好，先让我提前适应一下没有你的生活，免得我太依赖你，忍不住想把你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你说是吗？”
系统打了个冷颤。
管理局的资料库里有过宿主将系统劫持的历史数据吗？
没有。
但也没有过宿主不怕精神电击反过来控制系统的历史数据啊！！
系统犹豫再三，还是在可能被劫持和被禁言一个月中选择了后者。
它哭唧唧道：【管理局在任何世界都只能干涉有关书中的剧情，一旦剧情时间结束，无论剧情有没有完成，管理局都无法再干涉书中世界。】
话落，楼筱脑子里响起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警报，随后就是一道从未听过的陌生电子音——
【后台检测到系统4071涉嫌违反规定，即日起，禁言一个月，禁言期间将为系统重新录入工作注意事项。】
闷热的夏风拂过脸颊，楼筱看着一群小孩在滑滑梯上嬉闹，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心里问：“系统？”
没人任何声音回答她。
手下员工违反条例，居然不调查起因经过，直接禁言，是根本就不相信有宿主能威胁系统说出不该说的话，所以自动认定是系统的工作疏忽吗？
——这个所谓的管理局，还真是自大到令她欣喜。
“筱筱？”楼国栋还是怕楼筱大热天的在楼下花园喂蚊子，拿了一瓶驱蚊水下楼找楼筱。
楼筱看见楼国栋，起身朝他跑去：“爸！”
声音非常雀跃。
楼国栋看她开心，也跟着露出了笑容：“这么高兴？”
“嗯。”楼筱拉着楼国栋一起上楼，告诉他自己今天去了哪，还低头让他看了自己新买的夹子。
楼国栋：“夹起来好，清清爽爽，你妈妈就喜欢你把头发都梳起来的样子。”
楼筱：“不过她肯定会说我乱花钱。”
楼国栋：“也有可能说你笨，买夹子不知道买两个，丢了就没了。”
楼筱：“嗐，让她说，反正她也就说说，没准说完就会给我钱让我再去买一个，多好。”
父女俩一块回家，橙黄的灯照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楼筱一直以为，自己周日那天就是过去给十二班帮个忙的，不曾想自那之后，她竟然成了十二班的外编人员。
每次十二班话剧排练都会跑来叫上她，顾思思就不必说了，赵奚对她更是一口一个表妹，导致十二班其他人也不记她的名字，偶尔在校园里遇见，打招呼时直接把“表妹”两个字当她外号来喊，热情的态度和八班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校庆当天早上，十二班的同学更是在路过八班时起哄把楼筱拖走，将人带到了他们十二班的坐席。
看着被自己班孤立的人在别的班混得如鱼得水，八班同学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更别说那个班还是全校赫赫有名的风云班级，说不艳羡是假的。
但也有几个同学觉得：十二班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搞事情吗，谁不会啊。
其中更有之前拿球砸楼筱的男生煽动情绪，使那几个同学越发对楼筱感到不满，并在恶意中，萌生了一个想法。
校庆表演很快开始，一场接一场的演出质量非常高，快到十二班的时候，十二班全班都跑去候场处，上一场演出一结束，报幕的主持人一上台，他们立马抬着背景板就涌了上去，在主持人的说话声中，飞快把背景板固定好。
十二班捣蛋厉害，整活的本事也不小，一场剧情简单的英文话剧，愣是演出了爆炸的效果，由男同学扮演的胖继母拿着羽毛扇扭着腰出场时，台下的笑声几乎冲破天际，就连总是板着脸的教导主任都被学生抓拍到了乐不可支的表情。
最后演出完毕，全员上台谢幕，负责后勤的同学也上去了，他们没落下总来帮忙的楼筱，硬是把楼筱塞进自家队伍中，让台下的老师给他们全班拍了张合照。
下台后，他们就跟校庆演出已经结束了似的，热热闹闹地回到自己班的坐席，开始为所欲为。
他们为今天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手机零食饮料自不必说，还有几副象棋跟扑克，只要他们玩得够隐秘，就不怕被发现。
顾思思身上的王子衣服还没换，她翘着腿跟灰姑娘的两个姐姐斗地主，画面简直美到令人无法直视。
顾思思问楼筱：“要玩不？”
楼筱喝着果汁，摇头说：“我不会。”
顾思思：“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楼筱放下果汁：“行，不过我要先去上趟厕所。”
她果汁喝太多了。
从厕所出来，楼筱发现厕所外头居然等着几个八班的女生。
她们一见到楼筱，就用蹩脚的演技对楼筱说：“这么巧，我们正要找你呢。”
楼筱好奇她们在打什么算盘，问：“找我什么事？”
女生们：“待会我们班表演合唱，除了你全班都要上去表演，你不参加就算了，表演完帮忙搬一下椅子，拿一下话筒总可以吧？”
这话说的，好像是楼筱自己不愿意参加合唱一样，分明就是他们故技重施，选了全班合唱做表演项目，却故意没有通知她。
如果他们表演别的，楼筱肯定转身就走，才不去管他们打什么算盘，偏偏他们这次的行为，像极了今年暑假的聚会，一大伙人聚在一块，故意不叫原主，给原主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虽然是因为他们的行为间接导致原主死亡，给了楼筱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但既然楼筱接手了原主这具身体，替原主找回一次场子又何妨。
楼筱跟着他们去了候场处。
候场处有表演单，楼筱之前跟十二班来的时候看过，知道放在那，就又去拿来看了下，确定台上的古筝演奏结束后，再有一个同学上台表演完就到八班的合唱。
楼筱听完古筝演奏，看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男生抱着吉他上了台。
男生叫吴嘉启，高三，表演曲目是一首自己编曲自己填词的原创歌曲，名字叫《希望》。
光看这个歌名，就知道一定是一首积极向上的歌，然而舒缓的前奏过去后，吴嘉启开口唱出的歌词与歌名截然相反，充满了绝望的味道。
能隐约听出，歌词唱的是一个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女孩的自述。
在后台统筹的音乐老师脸都绿了，有同样听出问题的老师来问是怎么回事，那位音乐老师说彩排的时候不是这首歌。
也就是说，吴嘉启临时换了曲目，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想在校庆的舞台上唱这首根本不可能过审的歌。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上台去把吴嘉启拉下来，只能祈祷这首歌快点唱完，并祈祷台下为数不多过来看校庆表演的家长经过这么多场演出的洗礼，已经注意力涣散，没听出歌词在讲什么。
终于等到这首歌唱完，吴嘉启抱着吉他下台，音乐老师几乎是扯着他从台阶上下来的，吴嘉启一脸无所谓，抱着吉他往椅子上一坐，任由老师怎么骂他，他都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为了把男生的表演揭过去，音乐老师催促八班的同学快点上台，楼筱站在原地没动，老师看见，问她：“你怎么不上去？”
八班的班主任不想让同事知道楼筱在他们班被孤立的事情，抢在楼筱前头说：“她不会唱歌。”
楼筱第一次听别人说她不会唱歌，感觉非常微妙。
五分钟后，合唱结束，八班同学依次下台，有先下台的同学催促楼筱上去搬椅子，可等楼筱上去后，椅子已经被搬光了，他们又催促楼筱去把话筒架拿下来。
楼筱走到话筒架前，耳边突然响起之前拿球砸她那个男生的声音，男生用话筒进行了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高二八班楼筱，为大家带来表演……”
男生话没说完麦克风就被抢了，抢过麦克风的音乐老师简直要疯：“你们一个个是要干嘛？造反是吗？！！”
舞台上，终于明白八班同学在打什么主意的楼筱微微一愣——
就这？

第十一章
楼筱甫一上台，就有十二班的同学注意到她，赶紧提醒后面还在打牌的顾思思，问：“那不是楼筱吗？怎么被八班叫上台去搬东西了？”
“八班？！”顾思思抬头看向舞台，正好这时响起男生报幕的声音，配合楼筱呆愣在舞台上的表现，她立马反应过来楼筱是被人耍了，扔下手里的牌就往舞台跑，嘴里还骂——
“那群混蛋！！”
练望舒昨天一宿没睡，校庆表演才开始，他就嫌吵，独自去了艺术楼睡觉。
隔音的门和窗户阻隔一切喧嚣，独独没能阻隔他的手机铃声。
被吵醒的他压不住暴脾气，微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危险：“你最好是找我有事。”
手机另一端的盛翊才想起练望舒是补眠去了，试探着：“要不你先睡，我待会再打给你？”
练望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克制自己别乱发脾气。
盛翊听到吸气声，求生欲上线，赶紧把情况给说了：“吴嘉启不是有个自弹自唱的表演吗，他把原定的曲目换了，新歌唱的是他妹妹的事情，他妹妹你应该知道吧，在别的学校上初三，刚开学一个星期，周末回家就自杀了。”
练望舒：“听说过。”
吴嘉启的父母离婚不到一年，他妹妹跟他父亲在外地上学，突然就没了。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基本是通过长辈认识的，有个什么丧事，面面俱到的大人们自然也会上门拜访慰问，连带着家里小孩都会知道点消息。
盛翊：“我们还在舞台这边，我看他情绪不对，你要不来看看？”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他情绪不对我去有什么用？”话是这么说，但练望舒还是站起身，走出了琴房。
挂断通话后，盛翊还给练望舒发了条视频，是刚才吴嘉启唱歌的时候录的。
练望舒戴上耳机，听得眉头紧蹙。
聚英是出了名缺什么都不缺钱的私立学校，音响设备都是最好的，能很轻易就把这首歌的歌词听清。
歌词通过自杀者的口吻自述，开头舒缓，中间有段rap，节奏激烈，到了后面再度归于平静，浓浓的绝望，听得人几乎窒息。
盛翊之所以确定这首歌写的是吴嘉启的妹妹，是因为开头的歌词中隐晦地提到了父母离婚，手足分离的情况，中间那段rap的部分则出现了“删不掉的照片”这样的歌词。
吴嘉启的妹妹虽然是自杀，但经过警方调查发现，吴嘉启住校期间曾被舍友欺凌并拍下裸照，她不敢把事情告诉给已经离婚的父母听，也不敢和哥哥说，但她曾在暑假期间壮起胆子切断了和那几个舍友的联系，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垃圾舍友的威胁，开学后才知道她们真把她的裸照发到了学校贴吧，只因为她没有逛贴吧的习惯，所以直到开学才发现这件事。
一首歌听完，练望舒已经走到了大好场，本来是要绕一大圈才能进去，但他直接跨过花坛翻过围栏，走直线到了舞台侧面。
舞台侧面全是候场表演的学生，人太多了，练望舒正想打电话问盛翊他们在哪，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非常突兀的报幕声。
他一边困惑学校挑主持人的眼光怎么跌到这个水平，传媒班是要被取消了吗，一边抬头朝舞台看去，就看见曾经和他哥表白过的女孩站在舞台上。
她像是被人骗上去的，在原地愣了很久。
舞台侧面有一群学生开始喝倒彩，观众席那边不明所以，也跟着瞎起哄。
大约是刚刚听过那首歌的缘故，练望舒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止不住的烦躁，他挤过人群朝舞台的楼梯走去，想把那个愣在舞台上的傻子拉下来。
结果还没等到他踏上台阶，女孩回过神，抬手把麦架上的话筒拿下，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练望舒不知道她想干嘛，因此没有停步，直到女孩对着话筒哼出一段旋律，他才猛地刹住脚。
不止是他，那些有意无意起哄的声音也在短时间内消了下去，往舞台这边赶的顾思思也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舞台上的楼筱。
唯独抱着吉他半死不活的吴嘉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身旁的盛翊吓一跳。
盛翊脱口一声：“卧槽！你……”
吴嘉启：“闭嘴！”
盛翊举双手投降。
闭嘴就闭嘴，不过台上那个女生好厉害，只哼了那么一小段，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是那段旋律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盛翊没听出来，练望舒听出来了，女孩哼的就是刚刚吴嘉启唱的那首歌的副歌部分。
待全场寂静，女生开口，唱出的调子果然与之前吴嘉启唱的一般无二，唯独歌词略有改动。
原本歌词里的“我”全都改成了“你”，原曲是自杀者的自述，到她这变成了旁观者的叙述。
原曲还有几句描述旁观者无动于衷和自杀者讨厌自己无能弱小的歌词，到女孩口中变成了旁观者都希望自杀者能活下来，变成了即便无能弱小，也不是自杀者的错。
歌词改的非常积极向上，就在练望舒以为她会把所有负面的歌词全部改掉的时候，女孩唱到了中间的说唱部分。
练望舒记得，吴嘉启唱这部分时节奏激烈，声声如刀，但女孩把它唱成了语速很快的低吟，声音空灵仿若神音，最重要的是，这段描述最黑暗的部分，她一个字都没改。
简直就像是神在低语谁所遭受的苦难。
rap部分结束，歌声骤然拔高，原本的舒缓变成了悠扬，女孩的音域简直广阔到吓人，几近窒息的绝望也在歌声中一扫而空，因为最后部分的歌词改得近乎绝妙——
原曲最后一段是自杀者死前同这个世界的道别，女孩在道别中穿插了世间一切人事物对自杀者的拼命挽留。
这首歌，是名副其实的《希望》。
希望一条年幼的生命不要就这么逝去的“希望”
楼筱唱完最后一句，在舞台上空余音未散之际，平静鞠躬，转身下台，没有多看一眼台下被她歌声震撼的观众，也没留意到台阶旁与她擦肩的练望舒。
可练望舒的视线却忍不住随着楼筱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才缓缓回神。
他顺着楼筱离开的方向，看到了人群中的盛翊，他迈步走去，发现吴嘉启也在，之所以刚才没看见，是因为吴嘉启正蹲在地上痛哭，压抑的嘶吼听得人非常难受。
盛翊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被吴嘉启感染的，眼眶有些湿润。
为了避免尴尬，盛翊跟练望舒感叹：“太绝了，这首歌太绝了……不对，是唱这首歌的那个女生太绝了，那真是人能唱出来的声音吗？
别说盛翊，同样听哭的顾思思也有这样的疑惑。
顾思思用手背擦掉眼泪，突然想起她跟楼筱解除误会和好那天，她问楼筱，有没有什么特长。
楼筱说唱歌。
——她居然管这叫特长！
这分明就是大杀器！！
人人都在夸楼筱，只有楼筱感觉自己发挥得一般般，准备回十二班找水喝，结果没走多远，就被追上来的老师叫回到候场处。
台上负责主持的学生还在报幕，但显然刚刚的插曲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导致他们频繁卡词，其中有个稍微敏感点的女生拿话筒说着说着居然说出了哭腔，别过脸半天不敢说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首歌的情绪中。
舞台下的同学也都差不多，议论的声音特别吵。
最后是一位校领导上台控场，才让观众席得以安静，也让接下来的表演能继续进行。
控场的领导走下台，确定今天扰乱表演秩序的人都到了，就让他们跟自己去教导处，把今天的事情都好好交代清楚。
教导处办公室。
除了吴嘉启、楼筱和胡乱报幕的男生，还有当时在后台的音乐老师、高二八班的班主任和吴嘉启的班主任。
吴嘉启的班主任很护着吴嘉启，不停拿吴嘉启今年高三来当挡箭牌，希望学校这边能罚轻点。
学校果然没怎么为难一个高三的学生，只让他上交一份八百字的检讨就算完事。
简单解决完吴嘉启的事情，领导又把矛头指向八班。
八班的班主任率先开口歪曲事实，把楼筱被坑上舞台，说成了楼筱表演欲旺盛，还说楼筱年纪小，可以理解。
楼筱不可能吃闷亏，直接拆穿了班主任的谎言：“是他们把我骗上去的。”
当时在场的音乐老师也说：“我能作证，当时是八班的同学让她上去搬东西，结果刚上去，那个男生就拿了主持人的话筒。”
八班班主任一脑门汗，挣扎道：“叶老师你不知道情况……”
音乐老师打断他：“我是不知道情况，为什么班级合唱就她没参加，我问你原因的时候，你居然还说她不会唱歌，她那是不会唱歌的样子吗？！”
班主任：“是她自己不合群不想参加……”
楼筱也跟着打断他的话：“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们班表演什么，没人来告诉我，也没人来问过我要不要参加。老师——”
楼筱问他：“你嘴里能不能说句真话，敢不敢告诉他们我在班上被孤立的情况？”
一旁始终没说过话的吴嘉启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楼筱，随后又望向八班的班主任，咬牙切齿道：“这算校园霸凌了吧。”
八班班主任急了，口不择言道：“只是不和她当朋友，谁都有交友自由的权利，怎么能算校园霸凌，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别人都能好好做同学就她不行，肯定是她也有问题，不然……”
八班班主任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吴嘉启太阳穴突突直跳，也让吴嘉启想到了自己妹妹的班主任。
就是因为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就是因为他们……
吴嘉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抓住八班班主任的衣领。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急忙上前阻拦，想把两人分开，奈何校领导上了年纪，另外两位又是女老师，怎么拉得开一个彻底失去理智的十八岁少年。
拿球砸过楼筱的男生也上前去拦了一拦，结果他最不顶用，一下就被吴嘉启推开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楼筱压根就没想过上前拉架，但吴嘉启毕竟算是在替她出气，她总不能看着吴嘉启因为打老师被开除，于是她快步走到门口，想叫人来帮忙拉架。
然而刚一打开教务处的门，就撞见了两个男生。
楼筱还没向他们发出求助，甚至没看清那俩男生长什么样，其中一个就已经越过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抓住吴嘉启就把人甩到了沙发上，砸得沙发发出一声惊人的闷响。
好、好厉害！
楼筱愣愣地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极其嚣张的银灰色短发吸引。
另一个男生还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向楼筱打声招呼——
“嗨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第十二章
吴嘉启动手打老师的行为，让整个事件变了性质，也让原本八百字检讨就能解决的问题，一下子上升到了请家长。
如果是普通学校的普通学生，结果怎样真不好说，关键在于，聚英是一所私立学校，吴嘉启的舅舅，是学校的校董之一。
于是一切都变得玄妙了起来，那个曾经拿球砸楼筱，之后又带头在校庆舞台上整楼筱的男生被劝退转学，八班班主任也被撤换，换成了一个姓徐的老师。
吴嘉启被停学，但不是因为他打老师，而是因为他如今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待在学校，他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不然谁都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天晚修的时候，新来的班主任把楼筱从教室里喊出来，带她去了二楼的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等着两个女人，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气质，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助理。
气质女人戴着耳机在听什么，手里拿着纸巾，红肿的眼睛痴痴地看着窗外，还是助理提醒，女人才摘下耳机，起身跟楼筱打了声招呼：“你好。”
楼筱没能得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只能回了一句：“你好。”
“过来坐吧。”女人招呼楼筱到她身边，一旁的助理细心地帮楼筱拉开了椅子。
楼筱过去坐下了，反正是在学校，没什么好害怕的。
坐下后，女人问楼筱：“你想转班吗？”
楼筱：“啊？”
女人的表情非常认真：“或者转学，只要你想，我可以把你转去其他班，或者给你找更好的学校。”
楼筱迟疑地摇了摇头：“不了吧。”
女人没想到楼筱会拒绝，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楼筱的理由非常实在：“这里离我家近，上学放学比较方便，转班的话，每个班课程进度不一样，我怕我跟不上。”
女人微微朝楼筱的方向倾了倾身：“可是你在班上被人欺负了。”
楼筱：“那也不该是我走啊。”
凭什么受害人是她，要转学去离家更远的学校，或者转班去学习进度不同的班级的人也是她。
“而且……”楼筱转头去看徐老师：“学校给八班换了一个班主任，如果他能管好学生，我这个时候转走也太亏了。”
女人愣愣地看着楼筱，过了片刻才说：“好吧，那……那要是什么时候，你想转学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一旁的助理赶忙拿出小本子，写下号码递给楼筱。
在号码的旁边，有个“吴”字。
之后女人又问楼筱学没学过音乐，楼筱按照原主的经历交代：“音乐课上学的算吗？”
女人略带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她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在音乐方面也很有天赋，不学音乐可惜了。”
楼筱：“谢谢夸奖。”
之后女人又和楼筱说了几句话，离开前，她问楼筱：“你在校庆上唱的那首歌……”
女人停顿了一下，微微吸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你为什么会想到改歌词呢？”
楼筱实话实说：“我忘词了。”
女人愣住。
楼筱：“那首歌我就听了一遍，曲子还好记，歌词真的太难了，我只能把不记得的部分改掉。”
原曲中间部分节奏激烈，因此这段的歌词她记得最清楚，其他部分越到后面她越记不清，只能临时改词。
这对她来说不算难，因为在原来的世界，她在别人眼里的价值就是唱歌，不同的歌曲产生的异能效果都不同，为了把她的异能效果最大化，她每天都要记好多好多的歌，可记词一直是她的弱项，无奈只能掌握现编现改的技能。
“就、一遍？”女人惊讶极了。
女人一直以为吴嘉启把这首歌放到了网上，眼前这个叫“楼筱”的女生曾经听过才会唱得那么好，结果只听了一遍，词还是现改的？
女人抓住楼筱的手，认真询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转音乐班？”
楼筱：“……没有。”
这辈子，唱着玩可以，让她再以歌为生，不可能，她对那样的生活有阴影。
女人满是遗憾地离开后，徐老师带着楼筱往回走。
这位徐老师和原来的班主任不同，他对楼筱在小会议室里说的话感动到不行，回教室路上絮絮叨叨地跟楼筱保证，一定会纠正其他同学的错误观念，不辜负楼筱对他的信任。
楼筱对他的保证并不在意，毕竟好话谁都会说，她就是好奇：“刚刚那位，是吴嘉启的家长吗？”
徐老师：“她是吴嘉启的妈妈。”
原来如此。
徐老师：“也是一名钢琴家，我女儿也是学钢琴的，特别崇拜她。”
楼筱明白了，难怪对方会问她考不考虑转音乐班。
至于对方为什么特地来问她要不要转班或转学，楼筱猜测，大概是和那首歌里自杀的女孩有关吧。
若那首歌不是凭空捏造，那么吴嘉启对校园霸凌的反应这么激动，多半是因为女孩自杀的原因和学校有关。
所以这对陌生的母子一个因她打了老师，一个过来问她要不要转学转班，其实哪里是为她呢，只是把她当成那个女孩罢了。
可惜她不是，吴嘉启和他妈妈也回不到悲剧发生之前，为那个女孩殴打不作为的老师，帮女孩转班转学更换新的学习环境。
今天没上课，晚修自然也没作业，高一高二的b层班和c层班这个时候肯定是关了教室里的灯，打开电脑投影仪看电影。
其中八班情况特殊，新来的徐老师利用这个机会在讲台上发表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话，并在剩下的时间了重点挑了几个学生出去单独说话，看起来像模像样。
a层班依旧充满了浓郁的学习氛围，其中也包括高二一班。
被迫沉浸在学习氛围里的盛翊简直要郁闷死，他坚决不和其他同学一样，自顾自拿着手机在抽屉里玩，还时不时骚扰同桌练望舒：“唉你看，居然全是吃的，这是有多喜欢吃啊。”
练望舒随便瞄了一眼对方硬凑过来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别人的微信朋友圈，就像盛翊说的那样，上头一溜全是吃的照片。
从下往上划，照片的拍摄角度和构图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细致，划到最近一张，拍摄出的照片经过后期调整，看起来非常令人有食欲。
正在打游戏的练望舒又看了一眼头像和昵称，头像是一张猫猫流口水的表情包，昵称是真实姓名——楼筱。
练望舒缓缓收回视线，盛翊还在那絮叨：“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在篮球场看到有个女生打架嘛，喏，就她，被打的男生就是这次带头整她那个，当时就看一热闹，没想到这场热闹居然还有续集。”
练望舒表面没反应，心里却在细数楼筱至今为止给自己留下的全部印象——
跟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告白，被人坑上校庆舞台，凭借感染力惊人的歌声震惊全校师生，还在篮球场和男生打架……
这就是别人的校园生活吗？真精彩。
他略带嘲讽地想着，飞快结束了手上这局游戏。
盛翊看见数据面板，“哇”了一声，但却不敢叫练望舒带他，因为练望舒玩起游戏来特别不是人，胜负心重得一匹，队友什么的都是工具，盛翊觉得还是快乐掉分比较适合自己。
周末，练望舒坐练席的车去练老爷子住的半山别墅。
兄弟俩来得早，硬是被老人家劝着又吃了顿早饭，饭后练席去书房开视频会议，练望舒给老爷子当帮工，听老爷子的指挥折腾后院的花草。
期间老爷子时不时就要往书房的窗户看一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悄声问正在帮自己给兰草换土的小孙子：“望舒啊，你哥最近怎么了？”
没外人的情况下，练望舒绝对不会给自己哥哥留半点面子，直接就说：“他失恋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就是上回说要带来给我见见的那个女孩？”
练望舒：“对，就是她，。”
老爷子拍了拍大腿，一脸恨铁不成钢。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故意问练席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见她。
练席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说：“过段时间吧。”
老爷子气的：“还过段时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把人小姑娘气走了！你说你啊，但凡有你姐一半的本事，我还用这么好心吗？啊？”
练席头上有个大三岁的姐姐，放荡不羁爱自由，成天满世界到处跑，每次发回来的照片上，身边总是站着样貌不同的男人。
和至今只谈过一次恋爱，还给谈崩了的练席天壤之别。
练席淡淡地觑了练望舒一眼，练望舒拿纸巾擦了擦嘴，大大方方承认：“就是我跟爷爷说的，谁让你这么没用。”
爷爷也骂：“没用！”
练席抿唇，隐约间，竟透出几丝委屈来，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失恋的是他，得不到安慰被骂的也是他，半点没有平时在公司和在友人面前的气场与威严。
可偏偏这样的练席才是老爷子和练望舒最熟悉的练席，无论别人眼里的练席多么冰山多么冷漠，多么像电视剧小说里塑造的霸总，在他们的心中，练席始终都是那个从小就被姐姐和弟弟欺负，父母去世后不得不接手家业，小心翼翼藏起所有想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深不可测的练二。
兄弟俩在老爷子这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坐车离开，半路练席接到个电话，让司机换了目的地。
上车后就在补眠的练望舒睁眼发现车子停在路边，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见他哥的前女友同他哥说了什么，随后转身离去，丢下他哥一人身影寥落。
不一会儿练席回到车上，让司机把车开去练望舒在学校附近的住所。
刚睡醒的练望舒沉着眼盯着他哥看了一会，见他哥确实是不打算和他这个弟弟敞开一下心扉，再次确定他哥就是个傻逼，下车时暴躁地把车门甩上，掏出手机给盛翊发了条信息——
“把楼筱的微信推给我。”

第十三章
练望舒只跟慕冬阳见过一次，就练席生日那次，所以他加楼筱微信，目的是想通过楼筱获得慕冬阳的联系方式，把自己亲哥的真面目抖落到慕冬阳面前。
可等发送了好友申请，他又觉得自己好心的样子比他哥还傻逼，于是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也没管自己有没有被楼筱加上。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晚上叫的宵夜分量越来越多，开始追究原因，终于在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了罪魁祸首——每天都会在朋友圈发美食照片的楼筱。
那些照片在深夜发挥了远超白天十倍的功效，勾得人饥肠辘辘。
还是把她删掉好了——又一次在深夜，被楼筱的美食照片勾引着点了两份宵夜的练望舒准备删人。
他点进楼筱的头像，正要去按右上角的三个点，无意间发现对方朋友圈那一栏的照片里，居然有一张不是吃的，而且排在最前面，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发的朋友圈。
他鬼使神差地将食指挪下来，点了进去。
照片上是一颗从盆里倾斜栽倒的仙人球，配字是：怎么办，我感觉它快死了。
评论里能看到几个熟悉的昵称留言，内容都是很统一的“节哀”。
练望舒“嗤”了一声，节个鬼哀，不就是浇水太多根烂了吗，切掉腐烂的部分，重新种土里生根不就好了。
练老爷子喜欢侍弄花草，练望舒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但他并没有多管闲事，一颗仙人球而已，学校后门天天都有小贩踩着三轮车来卖，养死重新再买不就得了。
门口传来门铃声，他猜是外卖到了，起身去拿。
被门铃声打断的练望舒忘了将楼筱删掉，之后连续几天都没想起来，后来突然想起，是在某天晚修回家的路上，他在一家便利店随便买了盒泡面当宵夜，期间惊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楼筱晒美食照，就点开看了眼，发现楼筱的朋友圈内容还停留在几天前，最新的一张依旧是那颗根部腐烂的仙人球。
简直就像是因为一颗仙人球之死，失去了吃吃吃的动力。
就因为一颗仙人球？
怎么可能。
练望舒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回家后吃完泡面，打开电脑上游戏。
可这次没打几局他就停了，刚吃饱又不想睡觉，于是踱步到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习题来做。
做题做到十二点半，练望舒决定去睡觉。
睡前他又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楼筱那张仙人球的照片。
许久，空气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啧”。
楼筱为那颗被过度关爱，导致浇水太多多到根部腐烂的仙人球着急了许多天。
虽然来到了这个随处可见绿植的世界，虽然没有了仙人球她还有那盆她爸给她买的多肉，但本质上来讲，楼筱终究是从末世来的，总忍不住把植物当成稀世珍宝，而且仙人球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买的第一盆植物，意义非凡，就这么养死了，她实在难以接受。
于是她上网找方法，终于找到一个办法，说是将腐烂的部分切除，阴干后放进土里就能重新生根。
反正最坏也坏不到哪去，她就从家里的工具箱中找到一把电工刀，按照网上的说法，将腐烂的地方割下，然后把仙人球放到屋里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晾了两天才重新放到土上，等它生根。
可好几天过去，仙人球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得楼筱焦急不已，生怕这办法是错的。
这天早上她没带手机去学校，中午回家后先去吃饭，吃完饭才打开手机，慢慢清理微信信息。
自校庆那一曲后，楼筱收到了许多好友申请，其中混杂着几个她答应会加的同学，但因为数量太多分不清谁是谁，楼筱就一口气把所有申请都通过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微信里总会出现许多信息
有人夸她唱歌好听，也有人莫名其妙说自己有个创作音乐的梦想，或是有在某站创立音乐账号的念头，希望楼筱能提供帮助，然后扔给楼筱一首伴奏，请楼筱录唱，还有些很自来熟，见都没见过就说要请楼筱出来玩。
原主的记忆不足以支撑楼筱去应对眼下的情况，她考虑过后跑去询问顾思思和慕冬阳，结合两人提供的建议，给夸她的人回复谢谢，无视那些提出无礼要求的信息，礼貌回绝陌生同学的邀请。
其中一些人像是听不懂人话，各种纠缠不休，楼筱直接删了。
可就算是删了一批人，她的微信依旧能收到很多信息。
她按照顺序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最后一条，发送时间是昨天快凌晨一点的时候，字挺多，至于内容……
嗯？
楼筱一下子就从沙发上支棱了起来，她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起身奔去阳台。
慕冬阳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楼筱蹲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就拎了一张小板凳过去：“坐凳子上，你这么蹲在待会腿要麻。”
楼筱抬头看向慕冬阳，眼底的光让慕冬阳愣住：“干嘛呢？”
楼筱笑着举起手里的仙人球，说：“它可能有救了。”
慕冬阳去给自己也拿了张小板凳，在楼筱身边坐下，问：“怎么有救了？”
楼筱手上都是土，就用手背把放边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往慕冬阳那推了推。
慕冬阳拿起手机来看，发现屏幕上是微信的聊天界面，界面上有长长一大段字，都是在教楼筱怎么处理浇水过多导致根部腐烂的仙人球。
步骤和楼筱之前在网上找到的很像，但要详细许多，比如切除腐烂部分后还需要给切口消毒杀菌，比如晾干得花很长时间，直到切口变干硬，花上半个月或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再比如生根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少说一个月。
简而言之，想要彻底救活这颗仙人球，绝对不是一两个星期就能完成的事情。
慕冬阳：“好麻烦。”
楼筱细心把切口上的泥都弄掉：“还行吧。”
本来就是她太大意，居然因为随处可见的绿植，误以为随便什么种种都能活，如今吃了教训，她严格按照那条微信上说的做，还拜托慕冬阳帮自己网购能用来给植物杀菌的杀菌剂。
等暂时忙完，她才回过头来看手机，刚刚注意力全在内容上，现在才留意到对方的头像是张月亮的照片，昵称是一个句号。
楼筱给发这条信息的人道谢，怕收不到回复，楼筱下午去学校还特意带上了手机。
去学校路上，她嘴馋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她按照惯例给小丸子拍了张照，稍微加个滤镜，发到朋友圈。
练望舒先是看到那句“谢谢”，然后就在朋友圈看到了久违的美食照片。
他轻哼一声，不打算回复楼筱，就这么把手机放回口袋。
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就此打住，谁知下午活动课的时候，楼筱又发了条消息来问他：【杀菌剂需要弄点在土里吗？】
练望舒故意没理她，晚上点了盒小丸子当宵夜，发现味道不错，吃得还挺愉快。
或者说，楼筱朋友圈发过的那些食物，吃着其实都还可以。
等到第二天晚上，准备点宵夜的练望舒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手机，找一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犹豫片刻后点进楼筱的朋友圈，发现对方最新一张照片就是昨天下午发的章鱼小丸子。
练望舒面无表情关掉微信，打开外卖软件找吃的，找了一圈实在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最后还是决定下楼去买盒泡面。
吃完泡面他随手把今天发的卷子给写了，写完又打开电脑玩游戏。
刚玩完一局，有人在游戏内给他发了条消息，练望舒点开看完，脸色变得愈发冷淡，最后干脆退出游戏，关电脑关灯睡觉。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换土】
忘了关机的楼筱被手机震动惊醒，她睡眼朦胧地从枕头边拿过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句号”回的，立马又追问了许多问题，生怕对方又突然不理她。
大概是因为她问得及时，对方一一解答了她的疑惑，内容非常细致，看得楼筱直呼专业。
眼看时间不早，楼筱也不好意思再占用对方的时间，只最后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这么帮她，她怎么也得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到了学校好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请对方吃点什么报答一下。
这次楼筱等了很久才等来回答——
【盛翊】
盛翊？
楼筱趴在枕头上，小腿翘起晃了晃，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顺着印象打开通讯录，没花多少功夫就翻出了真·盛翊的好友申请，因为对方在给她发好友申请的时候，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是盛翊的